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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年我在高粱地除草,撞见嫂子方便,她笑:你脸红啥,我浇地呢

抖音热搜 2025年10月06日 08:19 2 admin

一九八九年的夏天,毒得很。

89年我在高粱地除草,撞见嫂子方便,她笑:你脸红啥,我浇地呢

太阳像个大火盆,扣在人头顶上,烤得地皮都快卷了边。

高粱地里密不透风,一人多高的秆子,叶子都打了蔫。

我叫陈军,那年十七,刚读完高一。

暑假里,除了帮家里干活,没别的营生。

我哥叫陈国,大我八岁,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天到晚跟土地打交道,话不多,脸膛晒得跟紫铜一样。

我嫂子叫李秀莲,比我哥小两岁,城里下来的知青子女,没能回城,就嫁给了我哥。

嫂子跟村里的女人不一样。

她皮肤白,眼睛大,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但句句在理。

她总说我哥是闷葫芦,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我哥就嘿嘿地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那天下午,热得狗都吐舌头。

娘让我和我哥去西头那片高粱地里锄草,说再不锄,草都要比高粱长得高了。

我哥吃了午饭就去了,我贪凉,多磨蹭了一会儿。

等我扛着锄头到地头,太阳已经偏西,但热气一点没减。

高粱地像个大蒸笼,一进去,汗就跟开了闸似的往下淌。

我顺着垄沟往里走,想找我哥。

走了几十米,没见着人影,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以为是我哥在那边,就拨开高粱秆子凑过去。

结果,不是我哥。

是嫂子。

她背对着我,蹲在两垄高粱中间,裤子褪到了脚踝。

阳光透过高粱叶的缝隙,在她白晃晃的背上和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我脑子“嗡”的一下,像被马蜂蜇了。

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想跑,脚下跟生了根似的,挪不动。

想喊,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就那么傻站着,心跳得跟打鼓一样,咚咚咚,快要从胸口蹦出来。

嫂子好像听到了动静。

她不紧不慢地提上裤子,系好裤腰带,然后才转过身来。

她脸上一点惊慌失措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带着点笑意。

“小军?”

我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红得发烫,估计能烙熟一个鸡蛋。

我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找我哥……”

嫂子扑哧一声笑了,眼睛弯得像月牙。

她走过来,一点也不避讳,用手背拍了拍我的脸。

“你脸红啥?”

她的手有点凉,带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贴在我滚烫的脸上,让我打了个激灵。

“我……我没……”

“没啥没?都看见了?”她歪着头,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头垂得快要埋进胸口里。

嫂子又笑了,声音脆生生的,像山泉水。

“有啥不好意思的?人有三急,这荒郊野地的,不就地解决,难道还憋着回家?”

她顿了顿,指了指身后的那片湿地。

“再说了,这天干物燥的,我这是给高粱浇地呢,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村里女人背后说闲话一个比一个厉害,当着男人的面,连大声说话都少。

像嫂子这样,撞见了这种事,还能面不改色地开玩笑的,她是头一个。

我心里那点尴尬,被她这么一搅和,好像也没那么难堪了。

“哥呢?”我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还是有点干涩。

“去那边地头抽烟去了。”嫂子指了指东边,“说歇口气。”

“哦。”

我应了一声,气氛又沉默下来。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汗味,混着一股胰子香,跟村里其他女人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还傻站着干啥?不是来锄草的?”嫂子拿过我的锄头,在手里掂了掂,“走,我帮你。”

“不用不用,嫂子你歇着吧。”我赶紧去抢。

“我歇啥?家里活干完了,闲着也是闲着。”

她没理我,自顾自地就挥起锄头,开始锄起草来。

她的动作很利索,一点不像个城里姑娘,比我都有劲。

我只好拿起我哥扔在地上的另一把锄头,跟在她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谁也不说话。

只有锄头锄进土里的“噗嗤”声,和高粱叶子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我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眼前老是晃着刚才那一幕,还有嫂子那双带笑的眼睛。

从那天起,我跟嫂子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以前我见她,就是嫂子,是亲人。

现在再看她,心里总会莫名其妙地紧张一下。

她跟我说话,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给我盛饭,我总觉得她的手指会不小心碰到我的碗。

晚上睡觉,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她那句“你脸红啥”。

嫂子好像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对我跟以前一样,甚至更好。

天热,她会专门给我熬绿豆汤,用井水镇得冰凉。

我哥的衣服破了,她缝两针就算完事。

我的衣服要是刮了个口子,她会仔仔细细地给我补好,针脚细密得看不出来。

有一次我哥还开玩笑:“秀莲,你这是把小军当亲儿子养了。”

嫂子白了他一眼:“你懂啥?小军还在长身体,要穿得体面点,以后好说媳妇。”

我哥就嘿嘿地笑。

我在一旁,脸又红了。

村里没有秘密,我和嫂子在高粱地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

传得有鼻子有眼。

说我嫂子不正经,大白天在地里勾引小叔子。

说我不是个东西,连自己哥的墙角都想挖。

这些话,都是我从发小王浩那里听来的。

王浩让我离我嫂子远点,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我嫂子还不是寡妇。

我气得跟他打了一架。

我说我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一个城里来的,心眼多着呢。”

那天,我脸上挂着彩回了家。

我哥问我怎么了,我说是跟王浩闹着玩,不小心摔的。

我哥信了,没多问。

嫂子却把我拉到一边,拿出红花油,轻轻地给我揉着脸上的淤青。

她的手指很软,带着药油的味道,在我脸上打着圈。

“跟人打架了?”她问。

“嗯。”

“为了我?”

我心里一惊,抬头看她。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什么都看透了。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道放得更轻了。

“傻小子,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啥就让他们说去,你跟他们置什么气?”

“他们胡说!”我梗着脖子。

“我知道。”嫂子的声音很温柔,“可你这样,不是更让他们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吗?”

我一下子就泄了气。

是啊,我越是维护,别人就越是觉得我们“有事”。

“小军,”嫂子停下手,认真地看着我,“嫂子知道你心疼我。但你还小,以后路还长着呢。别为了这些闲言碎语,耽误了自己。”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

嫂子的话,像一颗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开始刻意地躲着嫂子。

她跟我说话,我假装没听见。

她给我端绿豆汤,我说不渴。

一家人吃饭,我扒拉两口就躲回自己屋里。

我以为这样,那些流言蜚语就会自己消失。

可我错了。

我的疏远,在别人眼里,成了“做贼心虚”的证据。

村里的风言风语,不但没停,反而愈演愈烈。

连我哥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一天晚上,他把我叫到院子里。

他递给我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给我烟。

“小军,你跟哥说实话,你跟……你嫂子,是不是有啥事?”

我哥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的心猛地一揪。

“哥,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我跟嫂子能有啥事?”

“村里都传遍了。”我哥看着手里的烟头,火星一明一暗,“说你们……”

他没说下去,但那个词,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哥,你信他们,还是信我?”我急了。

我哥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我信你。”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也信你嫂子。她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小军,”他顿了顿,“人言可畏。你以后,还是跟你嫂子……保持点距离。”

我哥的话,比王浩的话,比村里所有人的话,都让我难受。

他信我,却又不得不防着我。

这种感觉,比打我一顿还让我憋屈。

那天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

我哥话更少了,整天埋头干活,回家就闷头喝酒。

嫂子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我夹在他们中间,度日如年。

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是我打破了这个家原有的平静。

转机发生在八月底。

那几天连着下暴雨,村东头的河水涨得厉害。

半夜里,村长敲着铜锣挨家挨户地喊,说河堤有段快塌了,让各家各户都出个男丁去加固河堤。

我哥二话不说,披上蓑衣就出了门。

我本来也想去,我哥没让,说我年纪小,家里得留个人。

我哥他们走了没多久,雨下得更大了,跟天漏了似的。

风刮得窗户“哐哐”响。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嫂子也没睡,我能听见她在堂屋里走来走去的声音。

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哭喊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爬起来。

嫂子也从堂屋里冲了出来,脸色煞白。

“出事了!”

我们俩冲进雨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东头跑。

还没到河堤,就看见前面围了一堆人。

火把的光,在雨夜里摇摇晃晃。

哭声,喊声,混成一片。

我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几个人正从水里往岸上拖人。

其中一个,穿着我哥出门时穿的那件蓝色背心。

我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嫂子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陈国!陈国!”

我哥被拖上岸,浑身是泥,嘴唇发紫,已经没了呼吸。

有人说,是河堤突然塌方,我哥为了救旁边的三叔公,被卷进了漩涡里。

天塌了。

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念头。

我娘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嫂子抱着我哥的尸体,一声都哭不出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眼睛里空洞洞的。

我跪在我哥身边,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我哥的丧事,办得很简单。

家里本来就穷,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雪上加霜。

亲戚邻居凑了点钱,勉强买了一口薄皮棺材。

出殡那天,嫂子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穿着一身白麻衣,头发用一根白布条松松地挽着,眼神空得吓人。

村里人看她的眼神更不对了。

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克夫。

说她心里根本没我哥,我哥死了,她正好可以跟我双宿双飞。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扎在我心上。

我恨不得撕烂他们的嘴。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哥走了,我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了。

我得撑起来。

丧事过后,日子还得过。

地里的活不能停,家里的开销得盘算。

我辍了学。

不是读不下去,是家里没钱了。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嫂子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喂鸡。

她听完,没说话,把手里的鸡食一把全撒了出去,然后转身回了屋。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布包出来,塞到我手里。

“拿着。”

布包很沉。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钱,有零有整,还有几张存单。

“嫂子,你这是……”

“这是我跟你哥攒的钱,本来是想给你以后娶媳妇用的。”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现在,你拿着去读书。”

“我不读了!”我把布包推回去,“哥走了,我得养家。”

“养家?”嫂子突然笑了,笑得有点凄凉,“就凭你?你连锄头都还拿不稳,怎么养家?”

“我能!”我急了。

“你能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睛也红了,“陈军,你给我听着!你哥这辈子,就是因为没文化,才只能在土里刨食,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你还想走他的老路吗?”

“我……”

“你哥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考上大学,走出这个村子,过上好日子!你要是现在辍学,你对得起他吗?”

嫂子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是啊,我哥在世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小军,你可得好好读书,以后出息了,别像哥一样,当一辈子睁眼瞎。”

我捏着那个布包,手抖得厉害。

“可是,我走了,你跟娘怎么办?”

“我们死不了。”嫂子转过身,背对着我,“你只要好好读书,就是对我们娘俩最好的交代。”

我最终还是回了学校。

走的那天,娘拉着我的手,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嫂子没出来送我,我只在窗户的缝隙里,看到她一闪而过的身影。

我带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包,也带着一家人的希望,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高中的学习很紧张,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功课上。

我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因为我知道,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嫂子省吃俭用,甚至可能是低声下气借来的。

我每个月回家一次。

家里的变化不大,只是更冷清了。

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头发白了大半。

嫂子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但精神头看着还行。

她一个人,包揽了家里家外所有的活。

地里的庄稼,伺候得比我哥在的时候还好。

家里养的鸡鸭,也比以前多了。

村里的流言蜚G语,似乎也少了些。

大概是因为嫂子用她的勤劳和坚韧,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但总有那么些长舌妇,见不得别人好。

特别是,见不得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把日子过得红火。

村里的二流子刘二赖,就是其中一个。

刘二赖三十好几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喜欢调戏村里的妇女。

以前我哥在,他不敢怎么样。

现在我哥没了,他就开始三天两头地往我们家门口晃。

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眼睛总往嫂子身上瞟。

嫂子不搭理他,他就变本加厉。

有一次我周末回家,正撞见刘二赖堵在我们家门口,不让嫂子进门。

“秀莲妹子,跟哥说说话呗,整天绷着个脸,给谁看啊?”

“滚开!”嫂子冷着脸。

“别这么无情嘛。”刘二赖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拉嫂子的胳膊,“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多寂寞啊,哥疼你。”

我当时血一下就冲到了头顶。

我扔下书包,从墙角抄起一根木棍,冲上去就朝刘二赖的背上狠狠地抡了过去。

“我让你滚!”

刘二赖被我打蒙了,回头看见是我,眼睛一瞪。

“你个小兔崽子,敢打我?”

他扑过来想抢我的棍子。

我虽然年纪比他小,但常年干农活,力气不比他差。

加上一腔怒火,下手又狠又准。

几棍子下去,刘二赖就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嗷嗷直叫。

村里人听见动静,都围过来看热闹。

刘二赖见人多了,索性躺在地上撒起泼来。

“打人啦!杀人啦!陈家的小叔子跟嫂子合起伙来欺负人啦!”

他这么一嚷嚷,围观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

那些陈旧的、恶毒的谣言,又一次沉渣泛起。

“我就说他们俩有一腿吧?”

“可不是,这小叔子为了嫂子,都敢打人了。”

“啧啧,这李秀莲,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嫂子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咬白了。

我扔了棍子,指着那群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谁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他的嘴!”

我的眼神,可能真的吓到了他们。

那几个嚼舌根的女人,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最后还是村长来了,把事情压了下去。

刘二赖被他爹领回去了,临走还撂下一句狠话:“陈军,你给我等着!”

那晚,家里静得可怕。

娘吃不下饭,早早就回屋躺着了。

我和嫂子坐在院子里,谁也没说话。

月光洒下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军,”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你明天就回学校去吧。”

“我不走!”我说,“我走了,刘二赖再来欺负你怎么办?”

“他不敢了。”嫂子说,“你今天把他打怕了。”

“那也不行!我得在家守着你和娘。”

“糊涂!”嫂子转过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你的任务是读书!考大学!不是在村里跟这些无赖打架!你忘了你哥是怎么说的了?”

我沉默了。

“你今天打了他,是痛快了。可然后呢?你打得过他一次,打得过他一辈子吗?你能堵住一个人的嘴,你能堵住全村人的嘴吗?”

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陈军,能保护我们娘俩的,不是你的拳头,是你的出息。你懂吗?”

“你只有考出去,站得比所有人都高,才能让那些人闭嘴,才能让你娘,也让我,挺直腰杆做人。”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我明白了嫂子的苦心。

也明白了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第二天,我回了学校。

我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坚决。

从那以后,我学习更拼命了。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书本里。

我把对嫂子和娘的担心,把对刘二赖的愤怒,把对那些流言蜚语的憎恨,全都化作了学习的动力。

我要考出去。

我必须考出去。

高考那天,嫂子特地从村里赶到县城。

她给我带来了一篮子煮好的鸡蛋,还有一件新买的白衬衫。

“穿上,精神点。”她说,“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我看着她,她比上次我回家时又瘦了,眼角的皱纹也深了。

但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充满了希望。

我点点头,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是跑着回家的。

我考上了。

省里最好的大学。

当我把录取通知书交到嫂子手上时,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哭了。

这是我哥走后,我第一次见她哭。

她没有嚎啕大哭,就是眼泪,一串一串地,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一边哭,一边笑。

“好,好,你哥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

那天晚上,嫂子杀了一只鸡,还破天荒地买了一瓶酒。

她给我和娘都倒了一杯。

“今天高兴,都喝点。”

娘喝了一口,眼泪就下来了。

嫂子举起杯,对着我。

“小军,这杯酒,嫂子敬你。”

“嫂子,应该我敬你。”我赶紧站起来。

“你坐下。”她按住我,“这杯酒,是替你哥敬的。谢谢你,完成了他的心愿。”

她一饮而尽。

然后,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第二杯,是嫂子自己敬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撑着这个家,护着我和娘。”

她又干了。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睛里水光潋滟。

“第三杯……”她看着我,眼神有些迷离,“小军,嫂子祝你,前程似锦。”

那天,嫂子喝了很多。

她跟我说了很多话。

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怎么也吃不惯这里的粗粮。

说我哥虽然闷,但心疼她,会偷偷给她买城里的雪花膏。

说她其实也想过,要不就回城里去,可是一看到我和娘,就舍不得了。

她说,这个家,虽然穷,虽然苦,但有人情味。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嫂子这些年,受了太多的委屈。

她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了下去,然后把最好的,都给了我。

去大学报到的前一晚,我帮嫂子在院子里收玉米。

金黄的玉米棒子,堆得像小山一样。

“嫂子,等我以后毕了业,挣了钱,就把你和娘都接到城里去。”我说。

嫂子笑了笑,没说话。

她把最后一棒玉米扔到堆上,拍了拍手上的土。

“小军,你过来。”

她把我带到屋里。

她从箱底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是一块手表。

上海牌的,在当时,可是个稀罕物。

“嫂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给你就拿着。”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上了大学,就是大人了,得有块表,看着时间。别整天稀里糊(糊涂)涂的。”

她拉过我的手,亲手把表给我戴上。

她的手指,凉凉的。

表带扣上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到了学校,好好学习,别总想着家里。钱要是不够了,就给家里写信。”

“嗯。”

“还有,”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认真,“要是遇上好姑娘,就处一个。别耽误了。”

我愣住了。

“嫂子……”

“你不用管我。”她打断我,“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不一样,你得有自己的生活。”

那一晚,月光很好。

我看着嫂子,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把她抱进怀里。

但我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我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嫂子,我知道了。”

大学生活是崭新的,也是忙碌的。

我像一块海绵,拼命地吸收着知识。

我参加了学生会,报了文学社,还利用课余时间去做家教。

我想尽快地独立,尽快地挣钱,好让嫂子和娘过上好生活的日子。

我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写信,也会把家教挣的钱,寄回去一大部分。

嫂子在回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

说娘的身体好多了,说家里的收成很好,说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挂念。

我知道,她在骗我。

王浩也考到了省城,在另一所大学。

我们偶尔会见一面。

他告诉我,我走后,刘二赖还是不死心,又去骚扰过嫂子几次。

嫂子报了警,派出所把刘二赖抓去关了几天,他才老实了。

他还说,村里有好几个人给嫂子提亲。

有死了老婆的鳏夫,有家里条件不错的屠夫,甚至还有从外面回来的包工头。

嫂子都给拒了。

她说,她这辈子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

我听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觉得自己亏欠嫂子的,太多太多。

大二那年暑假,我没有回家。

我找了一份在建筑工地当小工的活。

虽然辛苦,但挣得多。

我想攒钱,给家里盖个新房子。

我们家那个老土坯房,住了几十年了,一下大雨就漏。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给家里寄了整整一千块钱。

我在信里说,让嫂子找人把房子翻新一下。

没过几天,我收到了嫂子的回信。

信里夹着一张汇款单,钱,她一分没动,又给我退了回来。

信上只有一句话。

“你的钱,自己留着。家里,有我。”

我捏着那封信,在工地的宿舍里,哭了。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市里的一家国企单位。

工作稳定,待遇也不错。

我第一时间就想把嫂子和娘接过来。

我给嫂子打电话,电话是村委会的,我让她去接。

“嫂子,我工作了,你和娘搬来城里跟我一起住吧。”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小军,”嫂ot;嫂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我们不去。”

“为什么?”

“你娘在村里住了一辈子,离不开这片地。我……我也习惯了。”

“可是……”

“别可是了。”她打断我,“你有你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你只要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我知道,她是怕拖累我。

怕她一个农村寡妇,会影响我在城里的前途,影响我找对象。

我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但我每个月都会寄钱回家,每个节假日,不管多忙,我都会回去看她们。

我用工作后的第一笔工资,给家里装了电话。

这样,我想她们的时候,就能听听她们的声音了。

几年后,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市里买了房子。

虽然不大,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我也谈了一个女朋友,是单位的同事,一个很温柔善良的城里姑娘,叫林晓。

我带林晓回过一次家。

娘很高兴,拉着林晓的手,问长问短。

嫂子也很热情,做了一大桌子菜。

饭桌上,嫂子不停地给林晓夹菜,自己却没吃几口。

我看得出来,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林晓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

回去的路上,她问我:“陈军,你嫂子……她是不是很辛苦?”

我点了点头。

“她是个好女人。”林晓说,“你以后,可得好好孝顺她。”

“嗯,我知道。”

我和林晓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我准备回老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嫂子和娘。

可就在我准备动身的前一天,我接到了王浩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急。

“陈军,你快回来!你嫂子出事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我连夜坐车赶回了村里。

等我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满院子的人,还有停在门口的警车。

我娘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冲进屋里,看见嫂子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白布。

我疯了一样地扑过去,掀开白布。

嫂子的脸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是刘二赖。

王浩告诉我,刘二赖前几天赌博输光了钱,喝醉了酒,半夜翻墙进了我们家,想对嫂子用强。

嫂子拼死反抗,用剪刀扎伤了他。

他恼羞成怒,就……就用裤腰带勒死了嫂子。

然后抢了家里准备给我结婚用的钱,跑了。

我感觉天旋地转,一口血涌上喉咙。

我跪在嫂子床前,握着她冰冷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嫂子。

那个在高粱地里,笑着说“你脸红啥”的嫂子。

那个用瘦弱的肩膀,为我撑起一片天的嫂子。

那个告诉我,要靠出息而不是拳头来保护家人的嫂子。

她就这么走了。

她辛苦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眼看着我就要成家立业,她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可她却没能等到。

警察很快就抓到了刘二赖。

他被判了死刑。

在法庭上,我看见了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悔意。

我冲上去,想亲手杀了他。

被法警死死地拦住了。

我对着他嘶吼:“你为什么要害她!她到底哪里碍着你了!”

刘二赖看着我,突然笑了。

“我就是见不得她好!一个寡妇,凭什么过得比谁都强?凭什么你这个小叔子就那么护着她?她不就是个扫把星吗?克死了你哥,现在又克了自己!”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杀死嫂子的,不仅仅是刘二赖。

还有这个村子里,那些无形的,恶毒的,杀人不见血的流言蜚语。

是它们,一步一步,把嫂子逼上了绝路。

嫂子的后事,是我和林晓一起办的。

林晓请了假,一直陪着我。

她握着我的手,说:“别怕,以后有我。”

安葬嫂子的那天,我把那块上海牌手表,放在了她的棺材里。

嫂子,我戴着它,走出了村子,走进了大学,走向了新的生活。

现在,让它陪着你,走完这最后一程。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我把娘接到了城里。

老家的房子,我卖了。

那片土地,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有温暖,也有伤痛。

我不想再回去了。

在城里,我给娘请了保姆,每天陪着她。

但娘的精神,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她常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

我知道,她在想我哥,也在想嫂子。

一年后,我和林晓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个亲近的亲戚朋友。

婚礼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仿佛又看到了嫂子。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院子里,笑着对我说:“小军,嫂子祝你,前程似锦。”

我端起酒杯,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轻声说:

“嫂子,谢谢你。”

谢谢你,用你的一生,照亮了我的前程。

婚后第二年,林晓生了个儿子。

我给他取名叫陈念。

思念的念。

我希望他一辈子,都能记住,曾经有一个女人,叫李秀莲。

她不是我的母亲,却给了我胜似母爱的一切。

她不是我的爱人,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是十几年。

娘在我儿子五岁那年,也走了。

走得很安详。

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说:“小军,别怪村里人,他们……也是苦日子过怕了。”

我懂。

穷山恶水,养不出善男信女。

是贫穷和愚昧,滋生了那些恶。

我没有再回过那个村子。

但我每年清明,都会开车到离村子不远的山坡上,给我哥,给我嫂子,给我娘烧纸。

我会跟他们说说话。

说我的工作,说我的家庭,说陈念又长高了,学习很好,比我当年有出息。

风吹过山岗,吹动坟头的野草,沙沙作响。

就像那年夏天,高粱地里的声音。

我常常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下午。

我拨开高粱秆,看见了嫂子。

她转过身,对着我笑,眼睛弯得像月牙。

“你脸红啥?”

“我这是给高粱浇地呢。”

梦醒时分,我总是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这一生,都走不出那片高粱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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