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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女儿自驾游甘肃,8个月后被拘捕,被判刑8年5个月

抖音推荐 2025年11月02日 04:59 4 admin

法官念出“八年五个月”的时候,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父亲与女儿自驾游甘肃,8个月后被拘捕,被判刑8年5个月

整个世界像被人按了静音键,只有眼前的一切在缓慢地、无声地移动。

我爸,那个我从小到大都觉得无所不能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灰色号服,站在被告席上。他的背不再像记忆里那么挺直,有点塌下去了,像被抽掉了主心骨的旧麻袋。

他的头发白了很多,不是那种时髦的银灰色,是枯草一样的白,乱糟糟地趴在头皮上。

他没看我,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统一发放的布鞋。

那双鞋,太丑了。

我想起八个月前,我们从甘肃自驾回来,他穿的是一双棕色的牛皮短靴,鞋面上沾着戈壁滩上细碎的沙土。他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说:“闺女,这趟值了吧?看见没,这才是天地。”

那时候的天地,是张掖丹霞的五彩斑斓,是鸣沙山的金色波浪,是嘉峪关城楼上吹过来带着沙砾的风。

那时候的天地,也是我全部的世界。

而现在,我的天地,被框定在这间冰冷、严肃的法庭里,被那句“八年五个月”砸得粉碎。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八个月前,我们还在路上。

那辆开了快十年的老旧SUV,被我爸擦得锃亮。他说,这是我们的“战马”,要陪我们征战大西北。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空气里有种潮湿的、青草的味道。我把我的宝贝相机、三脚架、各种镜头塞满了后备箱的一半,另一半,是我爸准备的矿泉水、方便面、火腿肠,还有一个巨大的医药箱。

他总这样,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提前想好。

车子驶上高速,城市的光一点点被甩在身后。天边先是泛起鱼肚白,然后是一抹淡淡的粉,最后,一轮完整的红日从地平线上跳了出来,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

我摇下车窗,风呼啦啦地灌进来,吹得我头发乱飞。

音响里放着许巍的歌,“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我爸跟着哼,调子跑得能从兰州拐到乌鲁木齐,但他很快乐。他的侧脸在晨光里显得特别柔和,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说:“丫头,把这一刻拍下来。”

我举起相机,对焦,快门按下的“咔嚓”声,清脆得像敲碎了什么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声,或许就是我们平静生活碎裂的开始。

我们第一站是兰州。

没去什么著名的景点,我爸说,要了解一个城市,得先尝尝它的味道。

于是,我们一头扎进了正宁路的小吃街。

空气里混杂着羊肉串的孜然味,牛奶鸡蛋醪糟的甜香,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食物散发出的热气。

人挤人,肩膀挨着肩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满足的、急切的表情。

我爸护着我,用他宽厚的身体在人群里给我挤出一条路。

我们吃了一碗马子禄的牛肉面。

汤清得能看见碗底,上面飘着翠绿的蒜苗和香菜,几片薄薄的牛肉,还有一勺红亮的辣子。

我爸呼噜呼噜地吃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说:“吃面就得这样,得有声,才香。”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大声吸溜了一口,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吃完面,我们沿着黄河边散步。

河水是浑浊的土黄色,缓慢而坚定地向东流去。河对岸的高楼亮着灯,一闪一闪的,像无数双眼睛。

我爸指着中山桥说:“你看,那桥,德国人建的,一百多年了,结实着呢。”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给他拍了张照片,他靠在桥栏杆上,背后是奔流不息的黄河和城市的万家灯火。他笑得很开心,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点发黄的牙。

那张照片,现在就放在我的床头。

照片里的他,和我记忆里的他,和法庭上的他,是三个人。

离开兰州,我们一路向西。

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荒凉。绿色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黄色和褐色。

天变得特别高,也特别蓝,像一块巨大的、没有瑕疵的蓝宝石。云很低,一团一团的,好像伸手就能抓到。

有时候,一连开几个小时,路上都看不到一辆车,一个人。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我们车子的引擎声。

我有点不适应这种寂静,心里空落落的。

我爸却很享受。他会把车停在路边,点上一根烟,眯着眼睛看远处的地平线。

他说:“丫头,你听,这是大地的呼吸声。”

我什么也听不到。

我只觉得太阳很晒,风很大,吹在脸上有点疼。

在张掖,我们看到了七彩丹霞。

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不真实的景色。

一座座山丘,像被上帝打翻的调色盘,红色、黄色、橙色、绿色、白色……一层一层,一道一道,交织在一起。

夕阳西下的时候,整个丹霞地貌都燃烧起来,那种壮丽,让所有语言都变得苍白。

我架好三脚架,不停地按动快门,想把这极致的美永远留住。

我爸就坐在我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安静地看着。

他不像别的游客那样咋咋呼呼,到处拍照留念。他就那么看着,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情绪。

像是敬畏,又像是悲伤。

很久之后,他才轻轻说了一句:“人啊,跟这天地比起来,算个啥呢?”

我当时没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只觉得,能和他一起看到这样的风景,真好。

现在我懂了。

人,在天地之间,在时间面前,渺小得就像一粒沙。

一阵风吹过,就什么痕迹都留不下了。

而有些错,一旦犯下,却会留下比山还重的痕迹,压得人一辈子都喘不过气。

那件事,就发生在去敦煌的路上。

那天天气很不好,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中午就突然变了天。

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像泼翻的墨汁,瞬间就把蓝天吞噬了。

风也起来了,卷着地上的沙石,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地响。

天色暗得像傍晚。

我爸把车速放得很慢,眉头紧紧地皱着。

他说:“这鬼天气,是沙尘暴要来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不是我们南方那种温柔的、细密的雨,而是像有人在天上用盆往下泼水,又急又猛。

雨刷器开到最大,也刮不干净眼前的雨水。

能见度变得极低,前后左右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车子在风雨里摇摇晃晃,像一片孤零零的叶子。

我有点害怕,抓紧了安全带。

我爸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说:“别怕,有爸在呢。”

他的手很温暖,很干燥,给了我巨大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然后猛地一震,熄火了。

我爸骂了一句脏话,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

我们被困在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戈壁滩上。

风越来越大,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

车窗外,黄沙漫天,夹杂着雨水,形成了一片混沌的泥黄色。

我们就像被装进了一个正在被疯狂摇晃的罐头里。

我爸试图重新发动车子,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他拿出手机,没有信号。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爸,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我带着哭腔问。

我爸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坚定。

“胡说八道什么。有爸在,死不了。”

他让我待在车里别动,自己穿上雨衣,打开车门,钻进了那片狂暴的风沙里。

风瞬间灌了进来,夹着沙子和雨水,打得我脸生疼。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昏黄的天地间,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可靠。

他检查了一圈车子,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脸上全是泥水。

他说,是发动机进水了,得等雨停了,天亮了,看有没有过路车。

那一夜,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我们在车里,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谁也没说话。

车里的食物和水还很充足,但我们都没有胃口。

后半夜,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

车里的温度很低,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还是冷得发抖。

天已经亮了,但外面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雨停了,风也小了很多。

我爸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递给我一瓶水和一块面包,说:“先吃点东西。”

我摇摇头,说吃不下。

他叹了口气,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他说:“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车里太冷了。”

他指着不远处,说:“你看那边,好像有个山坳,说不定有山洞什么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灰黄色的背景里,确实有一片颜色更深的、像是岩石一样的东西。

我们决定过去看看。

离开车子,我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有多狼狈。

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泥浆,一脚踩下去,鞋子就陷进去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

风吹过来,还是冷的。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个山坳走。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我们真的找到了一个山洞。

洞口不大,被一些风化的碎石半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洞里很黑,也很干燥,能闻到一股陈年的灰尘味。

我爸用手机照了照,里面空间还挺大,地上很平整,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避难所。

我们把车上能带的吃的喝的,还有睡袋,都搬了过来。

在山洞里安顿下来后,我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虽然环境简陋,但至少不用再受冻了。

我爸从医药箱里拿出感冒药,让我吃了两片,预防感冒。

他自己却只是喝了点热水。

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只能等着。

等待的时间是最磨人的。

我拿出相机,翻看着之前拍的照片。

兰州的夜景,张掖的丹霞,还有一路上拍下的那些辽阔的风景。

照片里的天那么蓝,阳光那么好,和我现在的处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爸坐在洞口,抽着烟,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他的侧影被洞口的微光勾勒出来,显得很孤独。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担心车子,或许是在想怎么带我离开这里。

到了下午,天气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闲得无聊,开始在山洞里四处探查。

这个山洞比我想象的要深。

往里走,光线越来越暗,手机的手电筒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方。

洞壁上很粗糙,能摸到一些凹凸不平的纹路。

我爸让我别走太深,怕有危险。

我嘴上应着,但好奇心驱使我继续往里走。

就在山洞的最深处,我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用手扶住旁边的洞壁,才稳住身形。

就在我手扶住的地方,我感觉触感有点不一样。

那里的石壁,好像是空的。

我用手敲了敲,传来“叩叩”的、中空的声音。

我兴奋地喊我爸:“爸,你快来看,这里好像有东西!”

我爸闻声赶了过来。

他用手电筒仔细照了照那块石壁,又敲了敲。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让我退后一点,然后找了块尖锐的石头,开始用力地撬那块松动的石壁。

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

撬了大概十几分钟,那块石壁终于被他撬开了一个口子。

一股腐朽的、干燥的木头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

我爸把手电筒伸进去照了照,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爸,怎么了?里面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没有回答我。

他把洞口又撬大了一些,然后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用破旧的布包裹着的东西。

他的呼吸很急促,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种光芒,混杂着震惊、狂喜,还有一丝……贪婪。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包裹放在地上,然后一层一层地解开。

包裹的布已经很脆弱了,一碰就碎。

里面露出来的,是一卷一卷的、用细绳捆着的竹简。

竹简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深褐色,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我一个字也看不懂的古老文字。

“这是……这是……”我爸的声音在发抖,他喃喃自语,“天呐……这得是……汉简……”

我虽然不懂这是什么,但看我爸的反应,也知道这东西肯定非同寻常。

“爸,这是文物吗?”我小声问。

我爸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迅速地把那些竹简重新包好。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对我说:“丫头,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一切,谁也不能说,听到了吗?对谁都不能说,包括你妈。”

他的语气异常严肃,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爸抱着那个包裹,一夜没睡。

他就坐在洞口,像一尊雕像。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那个包裹被打开的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第二天,天晴了。

太阳出来了,照得整个戈壁滩都明晃晃的。

空气清新得像洗过一样。

我们走出山洞,感觉像是重获新生。

没过多久,远处真的开来了一辆大卡车。

我们得救了。

卡车司机是个很热心的西北汉子,帮我们把车拖到了最近的县城。

修车花了两天时间。

那两天,我爸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个包裹。

他把它放在我们住的旅馆的床下,睡觉的时候也要把手放在床边,好像生怕它会跑掉一样。

他的话也变少了,经常一个人发呆。

我问他在想什么,他总是说“没什么”。

车修好后,我们继续上路。

但整个旅程的气氛都变了。

音响里不再放许巍的歌了,车里安静得可怕。

我爸不再跟我讲路边的风景,也不再开玩笑了。

他只是沉默地开着车,眉头一直锁着。

那个包裹,被他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下面,用一件旧衣服盖着。

他时不时会低头看一眼,眼神很紧张。

我们草草地结束了剩下的行程。

敦煌的莫高窟,我们去了,但我爸的心思显然不在那些精美的壁画和佛像上。他只是催着我快点走。

鸣沙山,月牙泉,我们也去了。

我骑着骆驼,看着夕阳下连绵的沙丘,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觉得,我和我爸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而砌成这堵墙的,就是那个神秘的包裹。

回家的路上,我爸接了一个电话。

他特意背着我,走到很远的地方去接。

我只隐约听到几个词,“东西还在”、“放心”、“价格好说”。

挂了电话,他的脸色很难看。

回到家,生活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但只有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爸开始变得神神秘秘。

他经常一个人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我偷偷看过一次,他在上网查很多关于汉代竹简、文物交易的资料。

他还买了一个很专业的防潮箱,把那个包裹放了进去。

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太好。

我爸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国企上班,工资不高。我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我马上要上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爸总说,是他没本事,没让我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我以前总安慰他,说钱够用就行,一家人开开心心最重要。

但那次从甘肃回来后,他好像对钱变得异常执着。

他开始研究股票,买彩票,甚至跟朋友打听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门路。

我知道,这一切都和那些竹简有关。

我心里很不安。

我劝过他,我说:“爸,那些东西如果是文物,我们应该上交给国家。”

他听了我的话,反应很激烈。

他说:“上交?上交能给我们什么?一面锦旗?几千块奖金?这够你妈的医药费还是够你的学费?”

他眼睛红红的,像是被我戳到了痛处。

“丫头,你还小,你不懂。这个社会,没钱寸步难行。爸不想让你再过苦日子了。爸想让你上最好的大学,用最好的东西,不用为了钱发愁。”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发火。

我被他吼得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着他,觉得他很陌生。

那个在我心里正直、善良的父亲,好像不见了。

之后的几个月,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憔it。

他卖掉了那些竹简。

我不知道他卖了多少钱,也不知道他卖给了谁。

我只知道,有一天,他拿着一张银行卡回来,对我妈说:“以后,我们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我妈很高兴,以为他炒股赚了钱。

只有我,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们很快就搬家了。

从那个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旧小区,搬进了一个高档的、有电梯的新房子。

房子很大,装修得很漂亮。

我妈很高兴,每天都在新家里擦来擦去,脸上一直挂着笑。

我爸也给我买了很多我以前想要但舍不得买的东西。

最新款的相机,顶配的电脑,名牌的衣服和鞋子。

他好像想用这些物质的东西,来填补他心里的那个洞,也想堵住我的嘴。

但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我每次用那些新东西,都感觉它们像烙铁一样烫手。

我总会想起那个昏暗的山洞,想起那些刻着古老文字的竹简,想起我爸当时眼中闪烁的光。

我觉得,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这种感觉让我窒息。

我和我爸的交流越来越少。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我也不想看他。

我怕从他眼睛里看到心虚,也怕他从我眼睛里看到鄙夷。

那八个月,我们家里的物质条件越来越好,但空气却越来越冷。

直到那天早上。

我还在睡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我妈去开的门。

然后,我听到了几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很严肃,很冰冷。

“我们是警察,这是搜查令。”

我心里“咯噔”一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冲出房间,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客厅里。

我爸穿着睡衣,脸色惨白地站在他们面前,手腕上,是一副冰冷的手铐。

他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妈已经吓傻了,瘫坐在沙发上,不停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你们抓错人了吧?”

一个警察走到我爸面前,公式化地问:“那些东西,在哪?”

我爸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书房。

警察从书房的保险柜里,搜出了剩下的一小部分没有卖掉的竹简,还有那张存着巨款的银行卡。

证据确凿。

我爸被带走的时候,经过我身边。

他停顿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里面有悔恨,有不舍,有歉意,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好像这八个月来压在他心上的巨石,终于落地了。

他走了。

家里瞬间就空了。

只剩下我和我妈的哭声。

之后就是漫长的调查、取证、开庭。

我才知道,我爸找到的那些汉简,是失传已久的《论语》齐论的残篇,具有极高的历史和文献价值,是无价的国宝。

而他,为了钱,把它们卖给了境外的文物贩子。

大部分国宝已经流失海外,追回的希望渺M茫。

我作为唯一的现场目击者,被传唤了很多次。

每一次,我都要在冰冷的询问室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个风雨交加的下午,重复那个山洞里发生的一切。

每一次重复,都像是在我心上划开一道新的伤口。

我恨他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世界崩塌了。

那个我从小敬佩、依赖的父亲,变成了一个罪犯。

一个盗卖国宝的罪人。

开庭那天,我坐在旁听席上。

法庭很大,很空旷,说话都有回声。

我看着我爸的背影,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

检察官用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陈述着他的罪行。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我爸一直沉默着,对所有指控都供认不讳。

他的辩护律师说,他是一时糊涂,是为了改善家庭生活,为了给女儿凑够大学学费,才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他说,他有年迈的父母,身体不好的妻子,还有一个即将上大学的女儿。

他请求法庭从轻判决。

我爸在做最后陈述的时候,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我身上。

他的声音沙哑,说得很慢。

“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那些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我错了。”

“我也对不起我的家人。我本来是想让她们过上好日子,结果却……毁了这个家。”

“我最对不起的,是我的女儿。”

他说到这里,哽咽了。

“她从小就跟着我吃苦,我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她以后能活得轻松一点,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都被钱压得喘不过气。”

“我毁了她心里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我不是个好父亲。”

“我认罪,我伏法。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忘了有我这样一个父亲,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多想冲上去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怪他穷,我从来没有觉得跟着他吃苦。

我记忆里的童年,虽然不富裕,但充满了他的爱。

他会用硬纸板给我做各种各V样的玩具,会带我去公园里抓一下午的知了,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背着我跑遍整个城市找医院。

他给我的,是钱买不到的东西。

可是,他为什么不懂呢?

为什么他要用一种最错误的方式,来表达他的爱呢?

然后,就是宣判。

“被告人……犯倒卖文物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五个月,并处罚金……”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八年五个月。

等他出来的时候,我都快三十岁了。

人生有多少个八年五个月?

法庭里的人渐渐散去。

我爸被法警带走了。

他没有再回头看我。

我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旁听席上,坐了很久很久。

天花板上的灯惨白惨白的,照得我眼睛疼。

我想起了那个下午,在张掖丹霞,我爸坐在石头上,看着夕阳,说:“人啊,跟这天地比起来,算个啥呢?”

是啊,算个啥呢。

我们都以为自己能掌控命运,但其实,我们只是被命运洪流裹挟着的一粒沙。

一个错误的选择,就足以改变一切。

我第一次去监狱看他,是在一个月后。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们拿着电话听筒。

他瘦了很多,也黑了,穿着蓝白条纹的囚服,头发被剃得很短。

他看起来比在法庭上平静了很多。

我们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家里……还好吗?”

我点点头:“挺好的。妈身体也还行,就是……很想你。”

他又沉默了。

“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吧?”

“收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好像松了口气,“学费的事,你别担心,那张卡里的钱,除了被罚没的,剩下的还够你读完大学。那是干净的钱,是爸这辈子攒的工资,你放心用。”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为我着想。

“爸,”我哽咽着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是我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

“丫头,那天在山洞里,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们家有救了。你妈的病,你的学费,都有着落了。”

“我承认,我贪心了。我被那笔可能到手的巨款冲昏了头脑。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是补偿我们家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我抱着侥幸心理,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发现。”

“我知道这是错的,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做噩梦,梦到警察来抓我。这八个月,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直到他们来的那天,我心里反而……踏实了。”

他苦笑了一下。

“这都是报应。是我活该。”

探视时间到了。

我放下电话,他也被狱警带走了。

临走前,他隔着玻璃,对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认出来了。

他说的是:“对不起。”

从监狱出来,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站在门口,看着高高的围墙和上面冰冷的电网,感觉自己好像也坐了八年五个月的牢。

我退掉了那个大房子。

带着我妈,搬回了原来那个老旧的小区。

邻居们看到我们,眼神都很复杂,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不在乎。

我把那些他给我买的名牌东西,都收了起来。

我开始打工,做家教,去影楼当助理,拼命地赚钱。

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交大学的学费,去承担这个家的责任。

我不想再用那些沾着罪恶的钱。

我每个月都会去看他一次。

我们说的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但我知道,我的每一次探望,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支撑。

也是对我自己的一种救赎。

我开始整理那次去甘肃拍的照片。

几千张照片,我一张一张地看。

我看到了兰州夜晚的黄河,看到了张掖绚烂的丹霞,看到了嘉峪关苍凉的城墙。

也看到了我爸在每一个风景里的笑脸。

那些笑容,那么真实,那么灿烂。

我把其中一张,就是他在中山桥上靠着栏杆笑的照片,洗了出来,放在了我的书桌上。

照片里的他,还是那个我最爱的、无所不能的父亲。

我告诉自己,他只是生了一场病,一场叫“贪念”的病。

病好了,他就会回来的。

我会等他。

大学开学,我去了另一座城市。

我选了考古系。

很多人都不理解。

他们说,你爸就是因为文物进去的,你怎么还学这个?

我没有解释。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通过这种方式,去理解那些竹简的价值,去理解我爸犯下的错,到底有多重。

我想替他,去守护那些真正属于我们民族的宝藏。

这或许,也是一种赎罪。

大学的生活很忙碌,也很充实。

我努力学习,拿奖学金,参加各种实践活动。

我去了很多考古现场,亲手触摸过那些埋藏在地下千百年的陶器、青铜器。

每一次触摸,都像是和历史在对话。

我越来越明白,那些文物承载的,不仅仅是它们自身的价值,更是一个民族的记忆和灵魂。

它们不属于任何个人,它们属于我们所有人。

我爸的罪,是偷走了我们共同的记忆。

这个罪,很重。

放假的时候,我还是会去看他。

我会跟他讲我在学校里的事,讲我去的那些遗址,讲那些出土的文物背后的故事。

他总是听得很认真。

有一次,他听完后,对我说:“丫头,爸对不起老祖宗。”

他的眼睛里,是深深的忏悔。

我知道,他真的明白了。

时间过得很快。

一年,两年,三年……

我大学毕业,考上了研究生,继续读考古。

我妈的身体时好时坏,但在我的照顾下,也还算平稳。

我爸在监狱里表现很好,获得了减刑。

从八年五个月,减到七年,又减到六年。

每一次减刑的消息传来,都像是黑暗里的一束光,让我们看到了一点希望。

我开始期待他回来的那一天。

我想,等他回来,我们一家人,就重新开始。

我会带着他和妈妈,再去一次甘肃。

不是为了寻找什么宝藏,只是为了看看那里的天,那里的地,那里的风。

我们会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会在黄河边散步。

会再去看看那片燃烧的丹霞。

我会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爱,有时候会让人犯错。

但爱,也足以支撑我们走过所有的苦难。

我会告诉他,他永远是我的父亲。

那个会给我做玩具,会背着我去看病,会用他并不宽阔的肩膀,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父亲。

我毕业论文的题目,是关于汉简的整理与研究。

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去了很多博物馆。

我看到那些被妥善保存在恒温恒湿的玻璃柜里的竹简,心里总会泛起一阵酸楚。

我想象着,我爸卖掉的那些国宝,现在正流落在异国他乡的某个角落。

它们或许被某个富有的收藏家锁在保险柜里,终日不见天日。

或许,已经被损坏,甚至被销毁。

每当想到这些,我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

这是我爸留下的伤疤,也是我们整个民族的伤疤。

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去研究好、保护好现存的这些。

让更多的人知道它们的价值,知道它们有多珍贵。

或许,这也是在替我爸,做一点点补偿。

我毕业后,留在了省博物馆工作。

每天和那些沉默的文物待在一起,我的心很平静。

我常常会站在那些汉简的展柜前,站很久。

透过玻璃,我仿佛能看到两千多年前的古人,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刻下他们的思想和智慧。

我也仿佛能看到,那个昏暗的山洞里,我父亲在手电筒光下,那张写满了震惊和狂喜的脸。

一念之间,天堂地狱。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没有那场沙尘暴,如果我们的车没有坏,如果我们没有找到那个山洞。

我们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我们还在那个老旧的小区里,过着清贫但平静的生活。

我爸会每天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去上班,下班后会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们会为了几块钱的菜价跟小贩争论半天。

我会在高考后,为了学费发愁。

但是,我们一家人会在一起。

没有秘密,没有隔阂,没有那堵看不见的墙。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发生过的,就是发生了。

我们只能背负着它,继续往前走。

还有两年。

还有两年,他就要回来了。

我给他写信,告诉他我工作了,在博物馆。

告诉他,我每天都在和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打交道。

我在信的最后写道:

“爸,我等你回来。回来后,我带你来我工作的地方看看。我给你讲讲这些宝贝的故事。它们等了我们几千年,我们,也应该好好地守护它们。”

我不知道他看到这封信会是什么心情。

但我知道,这是我和他之间,最好的和解。

前几天,我又去了一趟甘肃。

一个人,开着车。

还是那条路,还是那片戈壁。

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阳光灿烂。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年那个山洞。

洞口已经被风沙掩埋了大半,但还能钻进去。

里面空空如也,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我坐在当年我爸坐过的那个位置,看着洞外的戈壁滩。

阳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光斑。

我好像看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们父女俩蜷缩在这里,相依为命。

也好像看到了,他抱着那个包裹,彻夜不眠的孤独背影。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怨恨、不解、悲伤,都烟消云散了。

我只剩下心疼。

我心疼他的无知,心疼他的卑微,心疼他那份用错了方式的、沉重如山的父爱。

我拿出手机,对着洞口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洞外的蓝天和戈壁,被黑色的洞口框成了一幅画。

就像我们的人生。

总会有那么一段路,是走在黑暗里的。

但只要你坚持往前走,总能看到洞口的光。

我把照片发给了我爸。

附上了一句话:

“爸,风沙过去了。我在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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