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葫芦岛绥中县公安局10月9日通报:2025年10月6日19时许,辽宁省葫芦岛市绥中县兴隆路附近发生一起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高大友和被害人王某酒后发...
2025-10-11 0
1992年的夏天,太阳毒得能把地里的石头烤出油来。
我高考落榜了。
榜上没名那几天,我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根烧火都嫌呛人的湿柴。
我娘倒是没骂我,就是总叹气,那气叹得,把屋里本就不多的氧气都抽走了,闷得我心慌。
整个青石村,我是那年唯一一个没考出去的。
这顶帽子扣下来,比正午的太阳还沉。
我整天在村里晃荡,像个没头苍蝇,脚底板的泥土换了一层又一层,就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那天下午,我蹲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看蚂蚁搬家。
“陈勇。”
一个声音,清脆里带着点沙哑,像山泉水冲过砂石。
我回头。
是李春花。
她就住我家隔壁,一个院墙隔开的两户人家。
她男人王强,在深圳的工地上搬砖,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来一趟。
村里人都说,春花嫂子是青石村最好看的婆娘。
瓜子脸,眼睛大,皮肤是常年下地干活晒出来的麦色,但匀称得很,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粗糙。
此刻,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两截结实又好看的小臂。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住了,几缕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嫂子,啥事?”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你……这几天有空不?”她有点不好意思,眼神往旁边瞟了瞟。
“有空,大把的空。”我自嘲地笑了笑,“闲得骨头都快生锈了。”
她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我家那两亩水稻,该收了。”
她说。
“你公公身子骨不行,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我帮你。”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为别的,就为她那句“忙不过来”,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废物。
“那……工钱……”
“提啥钱。”我摆摆手,把胸脯拍得邦邦响,“邻里邻居的,说钱就见外了。”
她看着我,眼睛亮了一下。
“那嫂子谢谢你了。”
“明天一早,天刚亮,我就过去。”
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风吹过她微湿的后背,那件旧衬衫勾勒出的腰身,像根韧劲十足的柳条。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股子因为落榜而积压的邪火,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被我娘的咳嗽声吵醒了。
我爬起来,套上旧背心和大裤衩,趿拉着解放鞋就出了门。
春花嫂子家的院门虚掩着。
我推门进去,她已经在了,正往一个大号的军用水壶里灌凉白开。
“醒这么早?”她见我来了,脸上露出笑意。
“怕你一个人扛不动家伙事。”我说的是实话,一把老式的打谷机,死沉死沉的。
她把水壶递给我,“你先喝口水,我去做早饭。”
“别做了,地里随便对付一口就行,赶时间。”
“那哪成,干活没力气怎么行。”
她不由分说,转身进了灶房。
很快,一股混合着猪油和葱花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是阳春面。
两大碗,每碗上面都卧着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我呼噜呼噜地吃着,额头上冒出了汗。
她说:“慢点吃,别烫着。”
我抬头看她,她正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我。
“嫂子,你吃,我一个够了。”
“你大小伙子,费力气,多吃点。”她把蛋稳稳地放在我碗里,不容我拒绝。
那一刻,我心里有点发堵。
自从成绩下来,我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饭桌上更是跟审贼一样。
这一个荷包蛋,比我过去一个月吃的所有饭菜加起来,都香。
吃完饭,我们扛着农具下地。
清晨的田埂上还带着露水,空气里全是禾苗和泥土的清香。
到了她家的田,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地弯着腰,像是在对土地鞠躬。
“开始吧。”春花嫂子把草帽往头上一戴,拿起镰刀,利索地弯下腰。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割稻。
这活我从小干到大,不陌生。
但太阳一出来,那股子燥热就没完没了了。
汗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背心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后背上,像一张黏糊糊的狗皮膏药。
割倒一片,就要用打谷机脱粒。
我负责踩踏板,她负责把稻禾往滚筒里送。
那滚筒飞速旋转,发出“嗡嗡”的轰鸣,谷粒像金色的雨点一样飞溅出来。
她离我很近,近到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汗味,混着稻草的香气,一点也不难闻,反而有点……勾人。
她的手被稻草划出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但她好像没感觉一样,眼神专注,动作麻利。
偶尔,她会直起腰,用手背擦一把脸上的汗,然后冲我笑笑。
“累不累?”
“不累。”我嘴上逞强,踩踏板的腿已经开始发酸。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伪装,从田埂上拿起水壶,拧开盖子递给我。
“喝口水,歇会儿。”
我接过来,仰头就灌。
水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淌过喉结,一直流到胸口。
她就那么看着我,眼神里有点东西,我说不清是什么。
像疼惜,又像别的。
中午,我们没回家,就在田埂上吃她带来的馍。
白面馍,里面夹着咸菜。
我啃着馍,看着她。
她吃得很秀气,一小口一小口地,不像我,三两口就干掉一个。
“你男人……啥时候回来?”我没话找话。
她啃馍的动作顿了一下。
“快了,说是中秋能回一趟。”
“哦。”
“他一年到头在外面,也不容易。”她说,像是在解释什么。
“是,深圳那种大地方,挣钱肯定辛苦。”
她没再说话,低着头,默默地吃完了剩下的馍。
下午的太阳更毒。
田里的热气蒸腾起来,看远处的树都带着波浪。
我的体力有点跟不上了,踩打谷机的速度慢了下来。
春花嫂子看出来了。
“陈勇,要不你来喂稻禾,我来踩。”
“那不行,这活是男人干的。”我梗着脖子。
她没跟我争,只是默默地放慢了她那边递稻禾的速度,好让我能跟上。
我们就这样,一脚一脚,一把一把,把割下来的稻子变成金黄的谷粒。
时间在汗水里流淌得飞快。
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田里还剩下一小半。
“今天干不完了。”我有点泄气。
“没事,明天再来一天。”她倒是很平静。
我们收拾好农具,准备回家。
走在田埂上,我的腿像灌了铅。
她走在前面,挑着两个装满谷子的箩筐,脚步却很稳。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着那道影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么好的女人,王强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回到家,我几乎是瘫倒在床上。
我娘给我端来一碗绿豆汤。
“累坏了吧?”
“还行。”
“你春花嫂子一个人,是不容易。”我娘叹了口气,“一个女人家,里里外外一把抓,男人又指望不上。”
“王强哥不是寄钱回来了吗?”
“钱是钱,人是人。”我娘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你个大小伙子,帮帮忙是应该的,但也要注意点分寸,村里人嘴碎。”
我心里一沉。
“娘,你说啥呢,我能有啥分寸要注意的?”
“我没说你,我是说那些嚼舌根的。”我娘把碗放下,“行了,快喝吧,解解暑。”
我端起碗,一口气喝光了绿豆汤,但心里的那股火,却没被压下去。
第二天,我照样天不亮就去了她家。
活还是一样的活,太阳还是一样的毒。
只是我们之间的话,好像变少了。
沉默在轰鸣的打谷机声中蔓延。
我能感觉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我们之间悄悄发酵。
是村里人的闲话?还是我们心里各自的鬼?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看她的眼神,不敢像昨天那么直接了。
而她,也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我的目光。
到了下午,天色突然阴沉下来。
乌云从西边的山头滚滚而来,像是打翻了的墨汁。
“要下雨了。”春花嫂子抬头看了看天,眉头紧锁。
“得赶紧了,不然这些谷子淋了雨就麻烦了。”
我们俩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风刮了起来,吹得稻浪翻滚。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
最后一批稻禾喂进打谷机,我玩了命地踩着踏板。
她也飞快地把脱粒的谷子往麻袋里装。
“快,快!”她喊道,声音里带着焦急。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先是几滴,打在脸上,冰凉。
接着,就像天漏了个窟窿,暴雨倾盆而下。
“完了!”我心里一凉。
还有半麻袋谷子没装完。
“别管了,快,去那边的草棚躲雨!”春花嫂子拉了我一把。
田边不远处,有一个看瓜人搭的简易草棚。
我们俩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一进草棚,外面的世界就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我们都成了落汤鸡。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滴,身上的背心紧紧贴着皮肤,狼狈不堪。
春花嫂子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她的碎花衬衫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滑过脸颊,淌过脖颈,消失在衣领里。
我不敢再看,赶紧把头扭到一边。
草棚很小,我们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我能闻到她身上被雨水打湿后的气息,混着女人特有的体香,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牢牢罩住。
我的心跳得厉害,擂鼓一样。
“今天……谢谢你了。”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别的。
“谢啥,嫂子,这不应该的嘛。”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要不是你,这些稻子今天肯定收不完。”
“收完了也白搭,还不是被雨淋了。”我有点懊恼。
“不一样。”她摇摇头,转过头来看我。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吓人。
“收完了,就是收完了。”
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
“嫂子,你……”
“陈勇。”她打断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愣住了。
“考不上大学,在村里晃荡,人人都看不起你,对不对?”
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人堆里。
这是我心里最深的伤疤,被她就这么赤裸裸地揭开了。
“我没有……”我嘴硬。
“你有。”她逼近一步,眼神灼灼,“我知道那种感觉。”
“一个女人,男人不在家,什么事都要自己扛。公公病了,孩子要上学,地里的活干不完。村里人表面上同情你,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你。他们也觉得我没用,觉得我离了男人就活不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
都是被生活摁在地上摩擦,却又不甘心认输的人。
“嫂子,你不是没用的人。”我鬼使神差地说,“你比村里很多男人都强。”
她笑了,笑得有点凄凉。
“强有什么用?再强,也是个女人。”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草棚外,那半袋被雨水浸泡的谷子,像是我们无处安放的命运。
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
那目光,像带着钩子,一下一下,挠着我的心。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我只是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我懂什么?
我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让我心跳加速,让我口干舌燥,让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雨声,心跳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后,她动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
她的手心很烫,带着薄薄的茧,有点粗糙,却又异常温柔。
我浑身一僵,像被电击中一样。
“你是个好孩子。”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叹息。
我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是……太年轻了。”
说完这句,她突然收回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耸动。
她在哭?
我心里一抽,一股说不清是怜惜还是冲动的情绪涌了上来。
我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肩膀。
可我的手刚伸到一半,她却猛地转了回来。
她的眼睛红红的,里面有水光,还有一簇我看不懂的火苗。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然后,她用力一拽。
我脚下不稳,踉跄着倒向了身后的草堆。
紧接着,一个柔软又滚烫的身体就压了上来。
是她。
她把我摁在了田埂边的草堆上。
我的后背硌着干草和湿泥,有点疼。
但这点疼,很快就被一种更强烈的感官刺激覆盖了。
她的脸离我那么近,我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她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又热又急,带着雨水的潮气和她独有的味道。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嫂子,你……”
我的话被堵了回去。
她的嘴唇,带着一丝咸涩的泪水味道,狠狠地印在了我的嘴上。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那是一个充满了绝望、愤怒、不甘和孤寂的撕咬。
我彻底懵了。
我闻到了她头发上的洗发膏味,廉价的茉莉香。
我听到了她粗重的喘息,和自己狂乱的心跳。
我感觉到她的手,在我身上胡乱地摸索,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而我,就是那根稻草。
我的身体,背叛了我的理智。
一股陌生的、原始的冲动,从我的小腹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不再挣扎。
我甚至开始笨拙地回应她。
外面的暴雨还在下,像是要洗刷掉这世间的一切。
草棚里,两个被命运抛弃的人,用最原始的方式,互相取暖,互相沉沦。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很长,也许只是一瞬间。
当一切平息下来,雨也渐渐小了。
她从我身上爬起来,默默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
她没有看我。
我也没敢看她。
草棚里的空气,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躺在草堆上,看着棚顶的缝隙里,透出天边的一抹亮色。
雨停了。
“对不起。”
她说,声音嘶哑。
我坐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没关系”?太假。
说“我也有责任”?好像也说不出口。
最后,我只是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们……回家吧。”
她点点头。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草棚。
田里的稻子倒了一片,那半袋谷子,彻底泡在了水里。
我们谁也没提。
回家的路,泥泞不堪。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路无话。
那晚,我失眠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草棚里的那一幕。
她的眼泪,她的喘息,她身上的味道……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不知道那算什么。
是同情?是欲望?还是……爱?
我分不清。
我只知道,我完了。
第二天,我不敢去她家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假装生病。
我娘进来看我,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
“那剩下的活怎么办?”
“我……我歇歇再去。”
我不敢面对春花嫂子。
更不敢面对我自己。
可我没想到,我不去找她,她却找上门来了。
傍晚,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站在我家门口。
“陈勇他娘,我来看看陈勇。”
我娘赶紧把她迎进来。
“哎呀,春花,你还忙着呢,怎么好意思让你跑一趟。”
“他帮我家干活累病的,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把碗递给我娘,眼神却落在我身上。
她的眼神很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我却心虚得不敢看她。
“快,陈勇,接着啊。”我娘把碗塞到我手里。
我接过来,碗还烫手。
“嫂子……谢谢你。”
“谢啥,快吃吧,趁热。”
她就那么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吃掉那碗鸡蛋羹。
她的目光,像一根针,扎得我坐立不安。
吃完,她收了碗,对我娘说:“婶子,地里剩下的活不多了,我自己慢慢弄就行,别让陈勇再去了,看把他累的。”
“那怎么行……”
“没事的,婶子,就这么说定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没再看我一眼。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在撇清关系。
我懂。
这样对我们都好。
可为什么,我心里会有一点……失落?
接下来的几天,我真的没再去她家地里。
我每天还是在村里晃荡,但总会有意无意地绕到她家田边。
我看见她一个人,在泥泞的田里,弯着腰,一点一点地收拾着残局。
她的身影,在宽阔的田野里,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独。
好几次,我差点就冲下去了。
但脚一抬起来,又放下了。
我怕。
我怕见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更怕村里人的唾沫星子。
那天,我娘说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
我,陈勇,一个高考落榜的废物,我配不上连累任何人。
尤其,是她。
事情,似乎就要这样过去了。
我们默契地遵守着那条无形的界线,做回了普通的邻居。
见面了,她会对我笑一笑,喊一声“陈勇”。
我也会应一声,“嫂子”。
仅此而已。
那场暴雨,那个草棚,那段疯狂,像是被我们合伙埋进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深坑里。
直到半个月后,王强回来了。
他回来得很突然,没有预兆。
那天下午,一辆崭新的摩托车,“突突突”地开进了青石村。
村里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骑摩托的,正是王强。
他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一条喇叭裤,头发抹得油光锃亮。
满面春风,像个衣锦还乡的大老板。
他从车上下来,从兜里掏出“红双喜”,见人就发。
“强子,发财了啊!”
“哪儿啊,混口饭吃。”王强嘴上谦虚,脸上的得意却藏不住。
我躲在人群后面,看着他。
这就是春花嫂子的男人。
他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普通。
甚至,有点土气。
他跟村里人吹嘘了一阵深圳的高楼大厦,然后提着大包小包,走进了春花嫂子的家。
我看到春花嫂子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王强一把搂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春花嫂子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笑着,帮王强拿东西。
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酸酸的,涩涩的。
我转身回家,把自己关进房间。
我告诉自己,陈勇,别想了,人家两口子好着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可那天晚上,我还是听到了隔壁传来的争吵声。
一开始,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
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你他妈的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是王强的声音,暴躁,充满了怀疑。
“你胡说八道什么!”春花嫂子的声音,尖利,带着委屈。
“我胡说?村里人都传遍了!说你跟隔壁那个考不上大学的小王八蛋不清不楚!”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你听谁说的?谁说的你让他出来跟我对质!”
“还要对质?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一年到头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你倒好,在家里给我戴绿帽子!”
“王强!你还是不是人!我一个人在家拉扯孩子,伺候你爹,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接着,是春花嫂子的哭声。
那哭声,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出了房门。
我爹我娘也听到了,正站在院子里。
“你干啥去!”我爹一把拉住我。
“我去跟他理论!”我眼睛都红了。
“你理论个屁!”我爹死死地拽着我,“这是人家的家事,你掺和什么!你还嫌不够乱吗?”
“他打人了!”
“打了也是打他自己老婆!你管得着吗!”
我爹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是啊。
我管得着吗?
我凭什么管?
我是谁?
我只是一个跟她有过一次荒唐的邻家小子。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窝囊到了极点。
我只能眼睁睁地听着隔壁的哭声和咒骂声,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自己家的院子里。
那晚之后,春-花嫂子脸上的笑,就彻底没了。
她眼角的淤青,过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她见到我,不再打招呼,只是低着头,匆匆走过。
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王强在家里待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他把春花嫂子看得死死的,去哪儿都跟着。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
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我成了村里最新的笑话。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有夫之妇的傻小子。
我爹看我的眼神,从失望,变成了厌恶。
他不止一次地骂我:“我们陈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无力反驳。
因为,我的确做错了。
半个月后,王强要回深圳了。
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来我家了。
他提着两条烟,一瓶酒。
他对我爹说:“叔,之前是我不对,听了点风言风语,就误会了春花和陈勇,我给你们赔不是了。”
我爹赶紧说:“没事没事,两口子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王强又看向我,递给我一根烟。
“兄弟,对不住了。”
我没接。
我看着他那张堆满假笑的脸,只觉得恶心。
他也不尴尬,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
“陈勇啊,你还年轻,以后路还长着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总在村里待着,没出息。要不,跟我去深圳闯闯?”
我愣住了。
我爹眼睛一亮,“强子,你说真的?”
“那还有假?我在工地上,也算认识几个人,给他找个活干,没问题。一个月,怎么也能挣个三四百。”
三四百!
在1992年的青石村,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爹激动得脸都红了。
“好啊!好啊!让他跟你去!这孩子,就得出去见见世面,磨练磨练!”
我看着我爹那副恨不得立刻把我打包送走的样子,心里一阵悲凉。
我看向王强。
他正冲我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炫耀和施舍。
我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真的想帮我。
他只是想把我这个“威胁”,从春花嫂子身边弄走。
用一种看似大度,实则羞辱的方式。
“我不去。”
我说。
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我爹的脸瞬间就垮了,“你说什么浑话!”
王强也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兄弟,别赌气啊。这是好事。”
“我说了,我不去。”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青石村再小,也是我的家。我就是烂在这里,也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我爹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打我。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我没躲。
但那一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
王强拦住了我爹。
“叔,别生气,孩子年轻,火气大。”
他把烟头在地上摁灭,站起身。
“行,人各有志,我不强求。”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冰。
“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走了。
我爹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
“爹,我没错。”我看着他,“他那是想把我当狗一样拴走,我不能去。”
“狗?”我爹冷笑一声,“你现在连狗都不如!”
那一晚,我跟我爹大吵了一架。
第二天一早,王强坐着村里的拖拉机走了。
春花嫂子去送他,两个人站在村口,说了很久的话。
我远远地看着。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我只看到,拖拉机开走的时候,春花嫂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望夫石。
王强走了,村里的风言风语也渐渐平息了。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和春花嫂子,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住得那么近,心却隔得那么远。
我开始反思自己。
王强说得对,总在村里待着,没出息。
我不能真的烂在这里。
我开始帮我爹下地干活,再苦再累也不吭一声。
我开始看书,把以前扔掉的课本又捡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考上大学,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了。
我要争一口气。
为我爹娘,也为我自己。
秋天的时候,我收到了县里一个建筑队的招工通知。
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介绍的。
去工地当小工,搬砖,和水泥。
我爹娘不想让我去,怕我吃不了那个苦。
我说:“爹,娘,让我去吧。”
我想出去看看。
我想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远一点。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收拾好行李。
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两件换洗的衣服,和我所有的积蓄——三百二十七块钱。
我娘坐在床边,默默地给我缝补衣服上的口子,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我爹蹲在门口,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是舍不得我。
可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
我娘去开门。
是春花嫂子。
她手里端着一碗东西。
“婶子,我……我煮了几个鸡蛋,给陈勇路上吃。”
她的声音很低,头也垂着,不敢看屋里。
我娘把她让进来,“春花,你太客气了。”
她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煮鸡蛋,放在桌子上。
一共十个,码得整整齐齐。
“我……我走了。”她放下碗,转身就要走。
“嫂子。”
我叫住了她。
她身子一顿,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走到她身后。
“谢谢你。”
我说。
“路上……小心。”
她说完,快步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我看着桌上那碗鸡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知道,这碗鸡蛋,是她的告别,也是她的歉意。
我们之间那段荒唐的过往,就像这碗鸡蛋,煮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我走了。
我没有让爹娘送,一个人背着包,走到了村口。
天还没亮,村子很安静。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榕树下。
是春花嫂子。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我。
我们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在清晨的薄雾中,遥遥相望。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我知道,她在看我。
我冲她,挥了挥手。
她也抬起了手,轻轻地,摆了摆。
一辆开往县城的班车,由远及近。
我上了车。
车子开动的时候,我回头,她还在那里。
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最后,和整个青石村一起,消失在了晨光里。
那一年,我十九岁。
我离开了青石村,去了县城,又从县城去了更远的地方。
我当过小工,睡过桥洞,被人骗过,也被人帮助过。
我吃了很多苦,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第二年,我用自己攒下的钱,报了一个补习班。
第三年,我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师范大学。
虽然不是什么名校,但我爹娘,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
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老师。
我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
生活平淡,但很安稳。
我很少再回青石村。
只是偶尔,会从我娘的电话里,听到一些关于村里的消息。
听说,王强在深圳发了财,成了包工头,把春花嫂子和孩子都接了过去。
听说,他们在大城市买了房,买了车。
听说,春花嫂子再也不用下地干活了,成了城里人。
每次听到这些,我都会沉默很久。
我为她高兴。
真的。
那个在稻田里挥汗如雨的女人,那个在暴雨中绝望哭泣的女人,她值得过上好日子。
有一年,我带着妻儿回老家过年。
村子变了很多,盖起了很多新楼房。
我家隔壁,那栋低矮的土坯房,也翻新成了两层小洋楼。
我娘说,这是王强前年回来盖的,盖好了就一直空着,他们一家,再也没回来住过。
那个春节,我没见到她。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李春花。
她和那个1992年的夏天,一起,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还是会想起那个下午。
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那个狭小潮湿的草棚。
还有她滚烫的眼泪,和绝望的吻。
我知道,那不是爱。
那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命运的泥潭里,一次身不由己的相互慰藉。
但那一次,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青春,让我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也照亮了我未来的路。
它让我明白,人,不能认命。
无论是被困在一方稻田里,还是被困在一张高考的榜单上。
只要你往前走,总会有出路。
如今,我也到了当年王强的年纪。
我也常年在外奔波,为了生活,为了家庭。
我终于理解了,当年他的暴躁和怀疑,也理解了,当年她的孤独和不甘。
生活,从来都不容易。
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十字架,在艰难前行。
只是,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像1992年那个夏天一样,那么毒的太阳。
也再没有遇到过,像李春花一样,把我摁在田埂上,用一身的伤痛和绝望,教会我长大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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