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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23 0
《周易》第一卦的名字,究竟是“建”还是“乾”?
这个问题两千年来无数人搞错。
先上结论:
《周易》第一卦的本来名字是“建”,作为名词是“斗建”之意,作为动词为“建立”之意,作为形容词则为“刚健”之意。
西汉海昏侯墓出土的竹简易书中,六爻纯阳的这个卦名字就写作“建”,而且标明这个卦就是上经第一卦(“上经一”)。原文释文和图片如下:
“䷀屯建〃者,建也。彖北方一,餃北方一。辛壬癸丑。上經一。中冬龍吉,夏凶。”
在易传《大象》中,这个卦名写作“健”,和“建”是同音通假字,原文是: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在西汉的马王堆《周易》中,这个卦的名字写作“键”,也是“建”的同音通假字。
那么,我们熟知的“乾”这个写法,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出现的呢?
从目前材料看,《周易》中的“建”卦之名被写作“乾”,已经是东汉延光二年(123年)的时候了。颍川太守朱宠所建的启母阙铭文中,出现了迄今为止最早的“乾坤”二字,如下图所示:
以上证据表明,《周易》这部书的第一个卦名是“建”,可是为什么后来变成了“乾”呢?
原来,答案就在下面这张图中。
这张图是汉典中传抄古文字的“建”字写法,注意左下角的这个“建”字写法。
在众多的“建”字古文写法中,左下角这个“建”字与其他写法截然不同,赫然是一个提手旁的“㨴”jiàn字!
这个“㨴“字的读音不但和“建”完全相同,二字可以互通,而且《康熙字典》里面甚至直接说这个字就是“建”——“與建瓴之建同”!
如下图所示:
既然“㨴”和“建”字本来就是一个字,那么比“㨴”字少了个提手旁的“乾”当然也和“建”互通,这在通假字盛行的时代是很常见的现象。
于是,《周易》原本卦名“建”,就这样被写成了“乾”。
在《说文》中,“乾”的读音如“倝”。
“上出也。从乙。乙,物之达也。倝声。
巧的是,战国时期,《周易》第一卦的卦名“建”还有一种写法,就是“倝”。
在清华大学收藏的战国时期易书《筮法》中,乾坤二卦的“乾”就是写成“倝”,如下图所示:
这个“倝”字是什么意思呢?《说文》是这样解释的:
日始出,光倝倝也。从旦㫃声。凡倝之属皆从倝。
《说文》中认为倝字是从旦㫃yǎn声,实际上很可能是写反了,应该是“从㫃旦声”才对。因为“倝”的上古音和“旦”字一样都为元部,韵部相同,而㫃则是表示旗帜的意思,说明“倝”字应该与旗帜有关。
也就是说,“倝”这个字的本义和旗帜有关,而与日出之“旦”无关!
事实上,古文“倝”字的写法原本没有“日”或“旦”的部件,而是很明显的旗杆形状,尤其是旗杆上的旗帜形状,与“㫃”字完全相同,连旗杆顶部的三叉戟形状也一模一样,对照一下:
如下如所示,左侧是春秋时期金文里的“倝”字,旗杆下部的空心“口”到了战国时期演变成了右侧的“日”字形,但是旗杆上下垂的旗帜之形还能清楚看到。
对比一下金文“旅”字,同样从㫃yǎn,字形就是旗杆上方飘扬着同样长长的弯曲旗子,旗杆底下站着两个人。
那么,“倝”字究竟是和旗杆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张惟捷先生在《殷卜辞的“倝”字考》中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卜辞中的“倝”字“与两周‘倝’字是一脉相承的,所表示的应即旗杆插植之物件,此物有孔銎能够固定旌旗于地面”。
通俗来说,商代甲骨文里的“倝”,字形就是一个有孔的基座上插着一竿旗。
下图就是甲骨文里的“倝”字,很明显就是一根旗子(㫃yǎn)插在某个底座上的样子。
张惟捷在该文中还给出了这个旗杆底座的别名叫做“釬”,与“倝”的古音完全相同,可以互相通假。
现在我们明白了“倝”字的字形与旗帜有关,那么再来看“乾”字的写法,也就知道它同样也和太阳无关,而是跟旗帜有关。“倝”和“乾”字形中的那个“日”,都是从旗竿下部的旗墩子变过来的。
那么,“倝”和“建”字之间除了读音相近之外,有没有关系呢?
当然有!
因为“建”字的字形,就是把旗杆插在地上!
看下两图所示,分明画的是一个人双手抓着一根长条状的东西往地上插的样子。
这与前面说到的“㨴”jiàn字的写法何其相似!都是双手捧着旗杆的样子!
这个抓着旗杆的人有时可以完全省略掉,只剩下一只手抓着个长条状的旗竿插到地上旗墩上的样子,如下图所示:
这个动作,分明就是在插旗立竿,建中立极。所以,“建”的字形表现出来的本义,就是“立”,把旗杆立起来固定的意思,和“倝”字的旗竿固定物意思有关。这旗竿上飘扬的旗帜,通常都画着龙。《建》卦里面反复出现的“龙”。本文为抱雪斋读易笔记之《周易》说文解字系列不造第几回,欲知前事后事如何,且看上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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