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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0 1
文/昂然|旅行客
我在蓬莱阁的台阶上被海风吹得踉跄。手机却把天空磨成了柔光。我忽然明白,朋友圈里的“人间仙境”,很多只是镜头的美化。我在图里给你看蓝海、亮天、奶油一样的云。我脚边却是湿石和咸味的白痕。你更愿意信哪一个?
我从湖南出发,把辣味和夜色带到海边。长沙的风常有煤火和小龙虾的味道。蓬莱的风直接从海上来,盐味很直。下车第一口气像吞了半勺海水。我被它拍醒。街上人不算多,路面干净。出租车师傅嗓门大,但不凶。他指着海说:“看线儿去。风对,可能能看见。”天边确实有条浅线,像用尺在海上划过。
我来之前看过许多评论。有人说:“蓬莱阁就是个城楼,十五分钟逛完。”也有人说:“北方海边都一个味,别特地跑。”论坛里还有提醒:“想看黄渤海分界线要看运气,风大阴天更清楚。”落地之后我发现,它们都有几分对。关键在你想从这里带走什么。如果只要一张标准照,半小时就够。如果想把风和声浪记住,你得站久一点。
蓬莱阁的木梁被风磨得发亮。红漆在阳光里褪了色,却很温。城墙外的海像一整片铁灰与蓝。它们一层层叠着。海鸥在风里发呆。我靠着城垛坐了会儿。浪一下一下拍岸,像人在耳边说“别急”。长沙把人催快。蓬莱把时间熬成清粥。这两种节奏差很远。一个像夜宵摊的鼓点。一个像港口的汽笛。
午后我去了海边市场。最吸引人的不是招牌,而是手上的动作。扇贝壳一撬就开,里头是瓷白。海胆躺在冰上,黑刺轻轻抖。鲅鱼在水盆里反光。摊主问我要不要现蒸。他顺手撒了一把葱姜。我平时在湖南追求辣和爆香。在这儿我学会了“少做”。海鲜本来就鲜。调料多了会遮味。我端一碗扇贝蒸蛋在码头吃。风把蒸汽带走一半。留下的半碗更甜。旁边有人抱怨“路边摊宰客”。也有人竖大拇指说“真新鲜,不用蘸料”。吃这件事也靠选择。你是想用价目表证明被善待,还是用味觉记住一段咸潮。
傍晚,景区门口还有队。大家轮流拍“八仙过海”的雕塑。一个女孩对着镜头喊:“终于打卡啦!”她身后是海和风。我没有反感。旅行需要一点俗气的快乐。镜头放下后,我更爱看码头收网。渔船互相轻撞又分开。船舷上挂着塑料桶。桶里是今天的收成。一个老渔民把烟藏在掌心。烟灰忽明忽暗,像路上的小灯。他看我站太近,说:“当心,溅你一身水。”我后退一步。我对他笑。他也笑。他的牙齿上有烟渍。那笑比滤镜更真。
蓬莱有酒。你不去酒庄也能在小店里遇到一杯干白。服务员说是“本地葡萄”。我不追问品种。我在第二口尝到风的凉。我想起长沙的夜啤和小龙虾。想起朋友举杯时的“必须”。人在湖南,酒是热闹的把手。人在蓬莱,酒是海风的句号。一个把你拉近人群。一个把你送回自己。
网上有“商化严重”的吐槽。这句也不假。几条街里,贝壳和风铃重复出现。一些店的牌子热情过头。我也走进过一家坑人的店。菜单的字很大,价更大。但我没有拿它当“此地不值得”的证据。赶集要会看人和货。旅行也一样。会挑摊,也会转身。你只要绕开最热闹的街口,风就干净了。海也宽了。孩子拿着塑料桶追潮水。裤腿卷得很高。笑声被风剪碎。防波堤上坐着几位大叔。他们慢慢钓。他们更在乎浮漂上的光阴,而不是鱼篓里的数量。
有人问我海市蜃楼。我没有看到。也许季节不对。也许运气一般。我倒是看着“分界线”变戏法。那条线先很清。像两种性格隔着缝。过一会儿风向变了,线就花了。像被孩子用指腹推散。我想起日常的“分界线”。内向与外向,快与慢,辣与淡,热闹与独处。没人能一直站在一边。潮水一来,边界就软了。大家都变得模糊。
我把蓬莱和长沙摆在一张桌上。它们像两道菜。长沙是剁椒鱼头。它热,它辣,它帮你出汗。蓬莱是清蒸扇贝。它淡,它鲜,它让你安静。人在长沙,我爱十一点后的喧哗。人在蓬莱,我愿意早起看船离岸。长沙教我在热闹里用力。蓬莱教我在安静里放下。这两地不互相否定。它们像两个朋友。一个提醒你冲。一个提醒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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