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染陕南

十大品牌 2025年10月17日 11:26 5 admin

乡友邂逅，无限感慨。说起家乡故土，算到今秋，竟是三十八个年头没在家乡的金秋里踩过泥土了。前二十年在北方，地图上1200公里的红线，是每次归乡要跨过的山河；后十八年迁去广州，1500公里的距离又拉长了几分惦念。这些年被问起籍贯，答“陕南”后总要多费些口舌——在陕西，它不像陕北的黄土高原带着粗犷豪迈，也不似关中平原藏着千年深沉，这方由安康、商洛、汉中缀成的秦巴山水，更像被秦岭护在怀里的江南，带着几分不惹尘埃的钟灵毓秀。

记忆里的陕南秋天，是刻在骨子里的清亮而多彩。远山还沾着夏末未褪的青黛，家门口的月河瘦成一弯清泠，水声敛在浅浅的河床里，像母亲低低的絮语；风从秦岭的豁口褶皱里钻过来，滤掉了所有燥热，只留一身清爽的凉。旬河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却执着地往远方流；山谷的风裹着草木的余温，凉而不寒；南新街的梧桐叶铺得满地金黄，落得轰轰烈烈，像是为来年的新生攒着劲儿。那时候总觉得，商山洛水的美里藏着股静气，像农夫蹲在田埂上擦汗时的从容，像母亲在灶台前熬粥时的安稳——懂得在秋日里收玉米、晒柿子，也懂得在冬雪来前蓄积柴禾，在四季轮回里不慌不忙地过日子。

今年国庆踩着雨回来，倒见了另一番秋景。没有碧空如洗，没有晾晒在屋顶的金黄玉米，连秦岭都裹在朦胧的水雾里，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山林的颜色沉了下来，红的枫、黄的杨被雨水洗得发亮，山间的云雾飘来飘去，把远处的山尖藏了又露。县河涨了水，往日清亮的河变成了浑黄，水流急得能听见撞击石头的声响。雨停的时候，我会站在门口望远处的山，云蒸雾绕的，像幅没干的画；也会踩着泥泞去田埂上走，看倒伏的稻穗裹着泥点，心里竟也觉得踏实——这是家乡最真实的模样，不只有晴日的美好，也有雨天的厚重。

夜里和妻坐在火塘边剥板栗，突然就想起从前的念头：要是当年没考上大学，没走出秦岭，是不是就该守着这方山水，春种秋收，陪父母看每一年的梧桐落叶？曾经总庆幸自己走了出去，见了北京的胡同、广州的骑楼，以为“广阔世界”就是人生的答案。可过了而立之年才明白，那些走南闯北的日子，那些塞进生命行囊的经历，终究是为了找一个能安顿身心的地方——不是要赚多少钱，不是要见多少人，而是能像故乡的秋一样，既能接纳丰收的热闹，也能容得下雨天洗礼后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