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侠：山野的呼唤

排行榜 2025年11月05日 18:46 8 admin

　　天逐渐黑下来，十五的满月给当日画了个圆圆的句号。

刘朝侠：山野的呼唤

　　要不是夜空的满月，我们或许忘记今天是农历九月十五了。我们时常需要天地的提醒，才意识到和天地是一体的，就像节日父母提醒我们回家看看。

　　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需要不时返回自然，感知生命回归自然才是生命本真的状态，我们的根在自然的深处。

　　回首一天的时光……

　　早晨奔赴郊外，驱车小井沟方向，到大青山脚下的水磨村。村口迎接我们的是暖暖的朝阳，从橘黄色的阳光中走出的羊群。四围群山，层峦叠嶂，阳光照亮的山梁勾勒出远山的层次，用米黄的亮色提醒我们哪里是山道，哪里好行走。黛青色的远山昭示着云天相接的高度以及山峦的深远。蒿草、狗尾巴草和各类杂草皴染的山峰很像宋画的点子皴。斜坡很自然地排布着交错有致的披麻皴。阳光照在脸上，感觉自己也和阳光一样是透明的。

　　参访一处禅房，脱鞋走在苇席上，如同走进了苇草的深处，天地静谧，心如净琉璃。

　　窗台上玻璃瓶里的插花简逸安详，俨然静修得道的模样。

　　条案上的陶罐古朴如古僧，罐里斜插的秋菊——陶渊明似的散淡中洋溢着诗意。

　　墙角，灰陶瓮里的竹子生机盎然，俨然白居易《养竹记》、柳宗元《小石潭记》里逸出的翠竹。竹影映在米黄色的竹帘上，像宣纸上淡淡的墨竹。这让我想起苏轼《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中描述了文同画竹的技法。

　　静坐，喝茶。

　　阅山，观云。

　　思接千古，而有序；神游八荒，而逍遥。

　　一呼一吸都像山野清寂的风，轻柔舒缓。

　　什么都不想，而念念澄明。无所住而生其心，心如碧潭映日。

　　此情此景，恰如唐代诗人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所写：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只是这里更清寂安谧，没有钟磬之音。

　　山野行走，禅房静坐——都是向自然的回归。

　　当日下午，我们由东而西至乌素图，进杏花谷。环环绕绕，走进林木深处。

　　斜阳幽径，茅草飞蓬，古木参天，远山隐约。脚下厚厚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走着走着草丛中惊起两只锦鸡，嘎——嘎——嘎——鸣叫着飞向山林深处。不远处，树巅两个鸟窝像两只吃惊的眼睛，望着这边忽然发生的动静。

　　树林深处，远远传来老牛——哞——哞的叫声……过一会儿，老牛又叫，似乎是在呼喊贪玩的小牛犊天黑前回家。

　　金色的黄昏，忽而清晰忽而迷离的山野，有伯格曼电影拨动人心的深邃的历史感。

　　透过疏疏密密的树枝，遥望海浪般起伏的远山，镜头由林海转换成山海，我们似林海山海中的蜉蝣。这种自然而然的思绪如庄周梦蝶，感觉自我瞬间化入自然之中，物我两忘，物我一如，无高下彼此之分。这时候，万物都是美的，蓬蒿高举的蒿籽在逆光的夕阳中闪烁着金色的光晕，比满街黄金的耳坠还美。有一种不知名的白绒球高高低低地挂在草丛树枝间，如灯盏，如瑞雪，如雪绒花的姿容。

　　夕阳明丽的光由金黄慢慢变为橘黄，又由橘黄慢慢变为橘红，而后粉红、紫红……镀金的树林——童话般变幻着，树干上白色的云耳、奇形怪状的树茸，不时闪现，像游移飘浮的精灵。

　　在山林里转悠，不经意碰到树枝，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意外收获了很多果子。

　　林间漫步，谈论杏坛讲学、夏山学校，设想我们将来是否也可以这样，在山林间推行融合自然的教育。谈话间，树林深处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回应，感觉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就藏在密林深处——童话可能就是这么产生的吧。山野不仅让我们神清气爽，还能激发我们的想象，激活我们内心的活力。

　　行走间，一股细流潺潺流过——这是山上的泉水蜿蜒成溪。溪流虽小，但清澈无尘，像我们此刻的心流。

　　蓦然想起宋代禅僧雷庵正受两句诗：“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千江醒觉，都会映现——如十五的满月一样——明亮澄澈的那一轮月亮；妄念不生，自然心如碧空，没有一丝尘埃。

　　山野——圆月——不断呼唤我们——回归自然——回归本真。

　　（作者系内蒙古民进开明画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