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在线网·散文】是旅游，也是回味

排行榜 2025年08月28日 13:57 3 admin

听朋友说，8月13日化隆县雄先藏乡第二届群众旅游文化艺术周开幕。心里一动，想去看看。

其实我本不是爱奔波的性子，更愿宅在家里，安安静静待着，把时间耗在喜欢的事上。偶尔出门调剂下生活，便觉足够。可当“雄先”二字撞进耳朵，记忆像被谁轻轻拨了一下，猛地醒了。说不清的情愫在心里翻涌，没多犹豫就报了名、缴了费，心里悄悄酝酿着期待着，同时也拉上妹妹同去。

盼着去雄先看风景是真的，更真的是对那地方的向往。从前没听说过化隆雄先旅游，也不知有什么好去处。但我和妹妹，心里揣着别的念想。

立秋已过，天朗气清，早晨的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往指定乘车点赶。大巴里早已坐满了人，三三两两聊着天。我和妹妹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早已备好的茶和早餐，心里亮堂堂的。早起的困乏早被抛到脑后，只剩轻快。

车轮碾过城市平整的柏油路，慢慢驶进高速。窗外的风景一程换一程，新鲜的景象不住往眼里钻。我没怎么和旁人搭话，只盯着窗外，默念着路过的每一个地名，算着还有多少路，还要多久到——这样才能稍稍按住那颗急切的心。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大巴下了高速，拐进开往雄先的乡道。路贴着山体蜿蜒，像一条淡青色的哈达，轻轻伏在山坳里，自然又流畅。车子在里面穿行，时而上坡，时而下坡，左拐右绕，既考验着司机的技艺和专注力，也考验着我们的前庭——有人开始发塑料袋，怕谁晕车。我只顾着看窗外，倒没觉得不舒服。极目望去，远处的山高高低低，错落着，颜色有深青有浅黛，恍惚间像走进了一幅水墨长卷。眼睛总觉得不够用，手机也忙得停不下来，一会儿照片，一会儿视频。把那些看不够、记不下的，都存进相册里。

最远处的山尖顶着雪，山体是沉沉的黛青色。雪山下，稍近些、矮些的山上铺着苍绿，阴坡长满松树和灌木杂草，阳坡是另一种绿，说不出是什么植物，深深浅浅的绿缠在一起，浓淡相宜，倒像谁精心调过色似的。眼前的山，一层层铺开的是农田，参差不齐的。大片土豆开着花，白的、紫的，星星点点；大麦、青稞、油菜，还有零星的小麦，都快熟了，一片金灿灿的。晨光洒在上面，亮得晃眼。山坡上，牦牛和羊群低着头啃草，慢慢挪动；沟底的河水哗哗流淌，这么远还能看见水底的石头；路边的村庄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按快门。

田里、牧场里，都没见劳作的人。庄廓门前种着各样花草，开得热热闹闹，也没见着村民。我凑到妹妹耳边问：“这么大块土豆地，收成够一家人吃一年不？”妹妹说：“够呢！土豆产量高，现在家里人又少，肯定够。这么大片，怕是外地老板订了种的，熟了直接收走。”哦，原来是这样。

我看着窗外金黄的麦田，指着那又直又长的麦芒又说：“你看这青稞，长得多好，该收了吧？还记得小时候被麦芒刺得生疼，划伤胳膊的情景吗？一沾水就疼得直跳脚，现在想起来还发怵，还能感觉到疼痛。”妹妹笑了：“咋不记得？那时候咋那么笨，不知道防互，整个夏天泡在田里，被麦芒扎、被麦茬刺，不是常事吗？”可不是嘛，“往事不堪回首”，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妹妹又指着穗子说：“这不是青稞，是大麦。大麦和青稞都有带锯齿的长麦芒，但青稞熟了，穗子是耷拉着的；大麦不一样，穗子总昂着头，麦芒直愣愣冲着天。”

啊，原来是这样！从前也听过大麦、青稞，也见过地里带麦芒的穗子，却从没分清过。许是离土地太久了，好多东西都忘了。我这农村娃，倒像个门外汉似的。还好是跟妹妹说，这要是换了哥哥或长辈，准要被念叨几句。

到了地方——岗山脚下，最先撞进眼里的是堪达佛学院。它依山而建，一层叠着一层，石墙刷成绛红色，点缀着黄色的图案，一看就知道是藏传佛教的地方。殿堂庄严肃穆，金顶在太阳下闪着光，周围的经幡被蓝天映衬的格外醒目。我站在那儿，望着它，心里又激动又宁静。终于到了——这是妈妈的故乡，是她口中的桃花源啊。

离旅游节主会场还有段路程，游客不少，沿路边摆着一溜摊位。有藏式炒面、新鲜的瓜果蔬菜、农家蒸的馍馍、炸的油饼；有雄先景点的介绍展板；还有老妇人手工做的门帘、鞋垫，颜色鲜丽，花样多得看不过来。其中一个摊位在卖自制奶茶，香味勾得人挪不动脚。带队老师在催，我盯着那奶茶桶，舍不得走。老板看我这样，笑着说：“等会儿过来嘛，随时都有，一杯两块。”“哦，好嘞”这么便宜，一定要来一杯。

跟着大部队到了指定地点，开幕式还没开始，主持人正忙着安排流程。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才来得及打量四周。我们站在一座大山脚下，四周被山层层围着。眼前搭着个挺大的舞台，挂着气球、红条幅，立着充气拱门，大音响里放着歌，喜气洋洋的，氛围感很足。

舞台后的山，像披了件带花的绿衣裳，乖乖偎在更雄伟的山跟前，像个安静的小姑娘。它身后的山又陡又高，透着股威严。抬头看，天蓝得透亮，只有那石山的顶上，总飘着朵白云，不离不弃的，倒像给大山戴了顶白纱帽，替它挡挡太阳。

打小就听妈妈说，雄先有岗山、八宝山。姥姥讲过的那些关于山的故事，随她去了，但山名总记着。我趁空闲问旁边一位大哥：“哪座是岗山？”大哥指了指眼前最高的那座：“就是这个，最大最高的。”啊！岗山！原来这就是岗山。没想过，我竟这样糊里糊涂，走到了岗山的怀里。妈妈的童年、少年时期都留在这里，姥姥的前半生也在这里度过。从小听姥姥讲的故事，总绕不过这些山山水水；妈妈聊天，话题总会落在这里。

艺术节的节目按部就班地演着，我悄悄拉上妹妹，往岗山堪达佛学院走去。来到佛前，我们虔诚地跪下来，认认真真磕了头。心里默想，要感谢这片热土，养育了姥姥，养育了妈妈，养育了家里一众亲人——感谢它给了我们一个勤劳的姥姥，一个聪明能干的妈妈。也替姥姥、替妈妈磕了头：离乡的女儿虽难再回，可从没忘记故乡。这里的一草一木，在她们心里，永远是最亲、最美的，是说不尽、念不完的牵挂。

走出佛学院，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是热的，带着感激。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儿了，来寻姥姥和妈妈的脚印，来尝尝她们小时候的风。

老辈人有的跟着更早的一辈去了，有的搬离了大山，有的跟着儿女去了远方。小辈们呢，有的走出大山，去外面闯天地；有的搬迁到了条件更好的地方安居乐业。

我来到一个当地人跟前问：“大哥，您知道年半村不？在哪儿啊？离这儿远不？”大哥指着身后的山，用浓浓的本地口音说：“年半村在山后头，过了前面那个‘崖豁’就到了。”哦，谢谢，谢谢！我记下了。

“崖豁”两个字钻进耳朵，忽然想起小时候，哥哥去舅舅家回来讲的趣事。雄先是山区，年半村在半山腰，村与村离得远，串亲戚常常要翻山越岭。哥哥说如需要问路，当地人指着山坳里的一个缺口说：“某某家过那个‘崖豁’就到了”，或是说“过这个‘崖豁’，再走一个‘崖豁’”，可真走起来，往往要半天甚至一天。那时候我们不懂“崖豁”是啥，只从哥哥嘴里知道，过“崖豁”就是爬山，就是走很长很长的路。如今听着，没有了小时候的担忧。便安慰自己：村里早没人了，亲人也都不在，不去也罢。妈妈说过，小小的年半村的人早就迁走了，亲戚们也不在这里住。土地归还给了自然，倒也落得清静，慢慢休养着。

下午有空，我和妹妹跟着其他人，沿木栈道往岗山爬，木栈道左侧是大山，有松树，还有银露梅，正开着花，及各种植物。天热，海拔又一点点高起来，走路越来越费劲。干脆在路边的松树林里转了转，想找找野草莓。还真有！草丛里藏着点点红，像星星似的，瞅着我们。个头小，味道酸溜溜的，可这是小时候的味道啊——就是从化隆雄先的野草莓开始，我们才知道世上有草莓这种果子。

后来听爬得远些的人说，木栈道也只到岗山脚下，到不了山顶。这座神山，我只能远远望着，摸不到。

这趟来雄先，不只是为了游山玩水。更多的是想走进姥姥和妈妈心里的桃花源，替她们再看看这片养过她们的土地，把心里攒了好久的思念，轻轻放在这儿。

舞台上活力四射的的节目一个接一个地演着，跳舞、唱歌、乐器表演丰富多彩。我的思绪却忽远忽近：一会儿回到小时候，眼前是野草莓、酸啾啾、地瓢儿、野生蕨菜，还有姥姥手里花花绿绿的丝线和绣了一半的花样；一会儿又落到眼前，妈妈说起过的舅舅、舅妈、姨娘，一张张脸在脑海里晃；一会儿又被舞台上的热闹拽回来……念头转来转去，可对这片土地的敬意，却一点点重了起来。

静默安然，一个喜欢读书、拍照、健身、美食、热爱生活的人，有文章发表于报端。青海读书会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