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四季变幻的云

景点排名 2025年10月21日 08:12 4 admin

云卷云舒尽浪漫

图文作者：老敏

三十年前在新疆、西藏时见到的云，至今仍清晰如昨。那里的天空，是纯粹的瓦蓝，像被水洗过一般透亮，白云就缀在这蓝绸上，一朵一朵，像极了蓬松的棉花糖，低得仿佛伸手就能触到。站在辽阔的高原上，望着那些洁净的云，只觉得心旷神怡，连呼吸都变得轻盈。后来回到华州，总觉得云藏在秦岭那一边，偶尔探出头来，像好奇的孩童窥视着平原上的动静。我甚至会无端猜想，莫不是山那边的人，特意把这些云当作礼物送来的？

李白说“孤云独去闲”，其实，最懂悠闲的，大抵就是这白云了。无论人间何等繁忙——有人为生计奔波，有人为琐事焦虑，它始终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从不见它匆匆赶路，更没有你追我赶的慌张。歌里唱“云追月”，可现实中少见这般景致，反倒常看见一轮残月隐在淡云里，慢悠悠地跟着云走，倒像是“月追云”了。夜晚的云最是羞涩，即便晴好的夜，山巅升起或圆或缺的月亮，也难寻云的身影，许是夜色把它藏了起来。可到了白天，只要天气晴朗，山头上总飘着形态各异的云：有时像憨态可掬的小熊，趴在山脊上打盹；有时像展翅的雄鹰，似要掠过平原；偶尔也会化作张牙舞爪的模样，让人瞧着有些讨厌。

老歌里唱到“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那是草原的云；而在我的家乡华州，南靠秦岭，北倚渭河，白云下面南是连绵的秦岭，北是望不到边的平原和蔓延曲折的渭河。每当站在窗前眺望，思绪总跟着云飘向远方——若是能驾着云头，或是躺在云里，该是何等惬意？那时便能鸟瞰山川大地，俯瞰人间烟火，连心心念念的人，也能一眼望见他的身影、他的举手投足，再远的距离，也成了近在眼前的直观。贾岛说“云深不知处”，在关中，云好像真的总在山的那一边，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华州多晴日，云是难得的稀客，却在四季里，把最独特的姿态留给了这片土地。

春日的云，像羞涩的姑娘，总在天际徘徊。晨起推窗，常能看见东边一抹淡白，似宣纸上晕开的水墨，薄得能透出背后的蓝天，却固执地悬着，像在等一阵风，又像在等一场约定。农人见了，会笑着说这是“棉花云”，准是好天气；孩童见了，却会嚷着要摘下来当棉花糖。待到晌午，阳光渐烈，这云便悄悄散去，只留下澄澈的天，衬着田埂上的新绿、枝头的桃花，温柔得让人心安。

夏云最是张扬，带着秦岭的豪迈，从山那边涌来。起初是几缕云丝，转眼就聚成层层叠叠的浪，像千军万马奔过天际——方才还是巍峨的城堡，檐角挑着金光；下一刻就化作奔腾的骏马，鬃毛飘向远方。雷雨前的积云最是壮观，黑压压地压向平原，仿佛要把整个关中都揽进怀里。儿时在麦场玩耍，只要见天边乌云翻滚，大人们便会高声喊“收麦子喽”，那云，便成了最准时的号角。等雷雨过后，云又变得清新，低低地掠过山腰，像给秦岭系上了一条洁白的腰带，连空气里都带着水汽的甜。

秋云最懂人心，带着几分慵懒，不高不低地飘着，像老人絮絮的话语。收割后的田野空荡荡的，云影掠过麦茬，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慢悠悠地从平原这头踱到那头，仿佛在丈量关中的辽阔。偶尔有雁阵穿云而过，翅膀划破云絮，那云便成了它们归途的驿站，陪着雁群飞向远方。到了暮色时分，夕阳把云染成金红，像山那边燃起的篝火，映得整个平原都暖融融的，让人想起灶台上的热粥，想起村口的老槐树。

冬云最是寡言，常常整日不见踪影，让天空显得格外寂寥。许多时候都是被雾霾裹挟着。偶尔露面，也是薄薄的一层，像老人鬓边的霜，贴在灰蓝的天幕上，不仔细看，几乎要与天色融在一起。风大的时候，这薄云会被吹得丝丝缕缕，像撕碎的棉絮，在天空中慢慢飘移，没一会儿就散了去，只留下更显空旷的天。

华州的冬云，最让人记挂的是雪前的模样。它不像夏云那样声势浩大，而是悄无声息地聚集，从秦岭山巅慢慢铺向平原，颜色也从浅灰变成深灰，最后成了沉甸甸的铅色，低低地压在屋顶和树梢上，连空气都跟着沉了下来。大人会指着天说“要下雪了”，孩子们便攥着棉袄的衣角盼着，可这云偏不着急，就那样悬着，仿佛在酝酿一场盛大的约定。等到夜色渐浓，风停了，它才悄悄把雪花撒向人间——起初是细碎的雪粒，打在窗棂上沙沙响，后来变成鹅毛大雪，无声地覆盖田野、屋顶和秦岭的山脊。

第二天清晨推门，天地早已一片雪白，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凉意。这时再抬头找云，却发现它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澄澈的蓝天，和挂在枝头的雪。阳光照在雪上，反射出晃眼的光，秦岭银装素裹，像被云裹进了白色的梦里。关中人常说“雪是冬的信”，可我觉得，那雪前的云，才是最温柔的信使，它带着山那边的惦念，把寒冷化作诗意，让整个冬天都有了盼头。

等到雪化之后，冬云会更少见，偶尔有一两朵白云飘在蓝天上，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格外干净。它们不像春日的云那样羞涩，也不像秋日的云那样慵懒，只是静静地飘着，陪着光秃秃的树枝，陪着田埂上的残雪，仿佛在守护着这片沉睡的土地，等待着下一个春天，再把新的故事，从山那边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