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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万奖金变5万我没闹再也不修进口机床,15天后老板出50万请来专家

抖音热门 2025年11月03日 22:09 7 admin

那笔五十万的奖金变成五万,是在一个闷热的周二下午。

50万奖金变5万我没闹再也不修进口机床,15天后老板出50万请来专家

我没闹。

甚至,我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财务小张把工资条递给我时,眼神躲闪,像一尾受惊的鱼,飞快地滑开了。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的油墨味混着车间里特有的金属切削液的甜腥气,钻进鼻腔。

“奖金:50000.00”。

一串数字,五个零变成四个,像被人硬生生掰掉了一根手指。

我把工资条对折,再对折,塞进工装裤的口袋里,口袋里还有半包抽剩的烟。

转身,继续调试那台新到的德国机床。

显示屏上的数据流一丝不苟,刀塔转动的声音顺滑得像丝绸。这是我的世界,一个由精度、公差和绝对逻辑构成的世界。

在这里,0.01毫米就是0.01毫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没有模糊地带。

不像人心。

时间往前推两天,周日,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我正窝在家里给老婆林岚炖一锅莲藕排骨汤。

汤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白色的水汽氤氲了整个厨房的窗户,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幕,世界被隔绝成内外两层。

林岚靠在厨房门口,手里剥着一个石榴,红色的汁水溅到她白皙的手指上,像一小点一小点的血。

“老周又找你了?”她问。

我“嗯”了一声,用汤勺撇去浮沫。

“还是那台S7的事?”

“嗯。”

S7,是我们厂的镇厂之宝,一台德产的五轴联动加工中心,价值近千万。也是厂里所有老师傅的噩梦。

那台机器的液压系统有个老毛病,毫无征兆地报警停机。德国原厂的工程师来看过两次,换了几个关键阀组,收了天价的维修费,可问题依旧。像个被诅咒的幽灵,盘踞在车间最核心的位置。

老周,我们老板,为此愁白了半边头发。

一个月前,S7又趴窝了。这次更要命,直接卡死在一个关键的订单交付节点上。那批货是给一家军工企业做的,精度要求极高,整个厂里只有S7能干。

老周在车间里急得团团转,当着所有人的面,拍着我的肩膀,许下重诺。

“小陈,只要你能把它彻底修好,保证这个订单顺利做完,除了正常奖金,我个人再给你五十万。”

他的声音洪亮,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

整个车间的人都听见了。

那是一种公开的悬赏,也是一种公开的捧杀。

修好了,你是英雄。

修不好,你就是那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倒霉蛋。

我没立刻答应。

我围着那台沉默的钢铁巨兽转了三圈,像一个老兽医观察一头病危的河马。

我听它的声音,闻它的气味,用手感受它机体上残余的温度。

最后,我跟老周要了三天时间,以及这台机器从进厂到现在的全部维修记录,厚厚的一沓,全是德文。

那三天,我几乎就睡在车间里。

林岚给我送饭,看我满身油污,眼睛里全是血丝,心疼得直掉眼泪。

她不懂机械,但她懂我。

她说:“陈默,别太拼了,那不是你家的机器。”

我笑了笑,接过饭盒,扒拉了两口。

“林岚,这不是机器的事。这是一个‘问题’。它摆在那里,就是在对我挑衅。”

我喜欢解决问题。

尤其是这种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问题。

那是一种智力上的角斗,赢了,有种近乎于神的快感。

我翻遍了所有德文资料,又结合自己十年的一线经验,最后发现问题不在液压系统本身,而在控制液压的PLC程序里,有一个极小的逻辑漏洞。在某种特定的加工路径和温度组合下,它会触发一个错误的传感器信号,导致系统过载保护。

那是一个设计缺陷,一个藏在华丽袍子底下的虱子。

德国人自己都没发现。

我修改了那段代码,用一个旁路逻辑覆盖了它。

然后,ST重新启动,发出了它该有的、健康的轰鸣。

订单如期交付。

老周在庆功宴上,喝得满脸通红,搂着我的脖子,一遍遍地说:“小陈,你就是我们厂的定海神神针!”

周围全是附和的笑声和恭维。

我只是安静地喝着杯子里的茶。

我知道,当一个人被高高捧起的时候,也最容易被重重摔下。

“他这次,打算怎么兑现?”林岚把剥好的石榴籽放进一个白瓷碗里,推到我面前。

“还没说。”我尝了一颗,很甜。

“你信他吗?”

我看着锅里翻滚的浓汤,沉默了。

信?

在这个厂里干了十年,我见过太多口惠而实不至的承诺。老周是个好老板,有格局,敢投入,但他也首先是个商人。

商人的天性是逐利,是成本核算。

五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信我的手艺。”我最后说,“也信这份手艺该拿到的价钱。”

林岚没再说话,只是把厨房的窗户又擦了一遍,让外面的雨景更清晰了些。

她知道我的脾气。

我要的从来不只是钱,更是一种对等的尊重。

手艺人,讲究的是个“值”。

我的手艺,值这个价。

周二的下午,我拿着那张五万块奖金的工资条,内心平静得像一口深井。

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没有意外。

当那串数字映入眼帘的瞬间,我脑子里闪过的,是老周在庆功宴上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和他嘴里那些被酒精浸泡过的豪言壮语。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清晰了。

像一场大雾散去,露出了地面上原本就存在的坑。

我没有去找老周。

这个时候去找他,他会有一千种说辞等着我。

公司资金紧张,最近效益不好,大家要共克时艰,年轻人要看长远,不要只盯着眼前……

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那会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拉扯,把体面撕碎,最后变成一地鸡毛的争吵。

我不喜欢脏。

无论是手上的油污,还是人际关系里的龌龊。

下班铃响了。

我脱下工装,用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洗了三遍手,直到指甲缝里都闻不到一丝机油味。

路过S7时,我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它正在平稳地运转,发出均匀而悦耳的切削声。一个新来的学徒正站在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这台机器,仿佛在看一个神迹。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从今天起,这台机器,跟我再无关系。

它对我来说,从一个需要被征服的“问题”,变回了一堆冰冷的钢铁。

晚上回到家,林岚已经做好了饭。

三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她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发工资了?”

“嗯。”

“奖金……”

“五万。”我平静地夹了一筷子青菜。

林岚的筷子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怎么会?他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林岚,”我打断她,“吃饭。”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林岚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至少现在不想。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沉默。

沉默不是因为尴尬,而是一种默契。

她知道我心里有数,也相信我能处理好。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有力量。

饭后,我照例去阳台抽烟。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楼下小区的花园里,有孩子在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我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周总”。

然后,我按下了“删除”键。

我没有拉黑他,只是删除了联系人。

这个动作没有实际意义,他的号码我早已烂熟于心。

它更像一个仪式。

一个自我宣告的仪式。

从这一刻起,我和他之间那点超出“雇佣关系”的、模糊的“情分”,清零了。

我们之间,只剩下最纯粹的劳资关系。

我为他工作,他付我薪水。

等价交换,公事公办。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

打卡,换工装,进车间。

一切如常。

车间主任老李拿着一张图纸过来找我。

“小陈,S7今天有个新活儿,是给航天院做的零件,精度要求三个μ,你看下程序怎么编。”

我正在给一台旧的铣床做保养,头也没抬。

“李主任,S7的操作规程我前几天刚更新过,你让小王他们照着做就行。我现在手头这个活儿还没干完。”

老李愣了一下。

“可是……这个活儿只有你最熟啊,小王他们哪有这个把握。”

“总要学的。”我擦了擦手上的油,“厂里的技术不能只靠一个人。我总有请假或者生病的时候吧。”

我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老李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看看我,又看看不远处那台St,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没再坚持,拿着图纸悻悻地走了。

上午十点,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我知道是谁。

我挂断了。

一分钟后,手机又响了。

我又挂断了。

第三次,我直接关了静音,扔进了工具柜里。

整个上午,车间里的气氛都有点微妙。

很多人都在偷偷看我,眼神里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他们都听说了奖金的事。

五十万变五万,在厂里已经传开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大闹一场,至少也会找老周理论。

但我没有。

我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种平静,反而让一些人感到不安。

中午吃饭的时候,平时跟我关系不错的几个老师傅凑了过来。

“小陈,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老周这事办得太不地道了!”

“就是,把你当猴耍呢!五十万啊,不是五百块!”

我笑了笑,给他们每人递了根烟。

“王师傅,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吃饭,吃饭。”

我越是这样,他们反而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下午,S7果然出问题了。

不是大毛病,只是一个刀具补偿参数设错了,废了一个价值不菲的毛坯件。

小王吓得脸都白了。

老李在旁边急得直跳脚,对着小王一通臭骂。

然后,他跑过来找我。

“小陈,你快去看看吧!这批料贵着呢!再废一个,我这个月奖金全没了!”

我正戴着护目镜,打磨一个零件。火花四溅。

我关掉砂轮机,摘下护目镜,看着他。

“李主任,第一,我现在的工作是维护这批旧设备,这是你早上安排的。第二,S7的操作和维护,我已经不负责了。”

“为什么?!”老李的声音都变调了。

“没有为什么。”我拿起一块干净的棉布,慢慢擦拭着手里的零件,“这是我的个人决定。”

老李的嘴张成了“O”型,他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他呆立了几秒钟,然后像火烧屁股一样冲了出去。

我知道,他去找老周了。

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老周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车间的,锃亮的皮鞋上沾了些灰尘,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乱了。

他没有直接来找我,而是先去S7那里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车间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期待已久的对峙。

老周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朝我走了过来。

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比哭还难看。

“小陈啊,忙着呢?”

我放下手里的活,直起身子。

“周总。”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S7那边出了点小问题,你过去帮忙看一下?”他的语气很客气,像是在商量。

“周总,我现在手头有工作。”我指了指身边那台半拆开的铣床。

“那个不急,让别人先弄。”老周大手一挥,“S7的活儿要紧,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看着他的眼睛,“但从今天起,S7的任何问题,都跟我没关系了。”

这句话,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老周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身后的老李和几个班组长,大气都不敢出。

“小陈,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周的声音冷了下来,“耍脾气?因为奖金的事?”

他终于还是把这事捅破了。

也好。

我最讨厌的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总,这不是耍脾气。”我平静地回答,“这是一个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

“我选择不再修理那台机器。”

“你……”老周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陈默,你别忘了,你是厂里的员工!服从安排是你的职责!”

他开始给我扣帽子了。

“我没有不服从安排。”我摇摇头,“我的岗位是技术员,我的职责是维护车间的设备正常运转。我现在就在履行我的职责。但是,S7的维修,尤其是那种需要攻克原厂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已经超出了我的常规职责范围。那属于‘特殊项目’。”

“特殊项目?”老周被我这套说辞搞得一愣。

“对,特殊项目。”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我们之前有过一个关于‘特殊项目’的口头约定。你承诺五十万奖金,我承诺解决问题。这是一个契约。”

“现在,你单方面撕毁了契约。”

“所以,我也单方面终止了我在这个‘特殊项目’中的所有义务。”

我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番“契约论”给镇住了。

他们习惯了哭闹、争吵、威胁,却从没见过有人用这种近乎法律条文的方式,来处理劳动纠纷。

老周的嘴唇哆嗦着,他想反驳,却发现无从下口。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陈默!”他终于爆发了,声音陡然拔高,“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厂里离了你就不转了?!”

“我从没这么想过。”我淡淡地说,“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厂子自然也一样。我相信周总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高明的专家,来解决S7的问题。”

我把“专家”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那是一种冷静的挑衅。

老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习惯了用权威和情分来驾驭下属。

他可以接受员工的抱怨,甚至可以容忍员工的偷懒。

但他无法接受这种釜底抽薪式的、规则层面的挑战。

这动摇了他的管理根基。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怒极反笑,“陈默,你有种!我倒要看看,没有了这五十万,你拿什么硬气!”

“周总,你搞错了。”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我硬气,从来不是因为钱。”

“而是因为,我的手艺,值这个价。”

“你给不起,或者说,你不想给,那是你的问题。”

“但你不能,一边享受着我的手艺带来的好处,一边又侮辱它的价值。”

说完,我不再看他,重新戴上护目镜,拿起了砂轮机。

刺耳的摩擦声再次响起,火花四溅。

那是我送客的方式。

老周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一个被打了一耳光却又不敢还手的人。

最终,他狠狠地一甩手,转身走了。

那背影,狼狈不堪。

我知道,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但我也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尊严。

那是一种比五十万奖金,更让我感到踏实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厂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老周没有再来找我,甚至在车间里碰见,他也像没看见我一样,径直走开。

他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冷处理。

他想让我知道,厂里没了我,一切照旧。

S7被封存了起来,那批航天院的活儿,老周赔了一大笔违约金,硬着头皮推掉了。

厂里的损失,可想而知。

但老周宁愿承受这些损失,也不愿向我低头。

他在赌。

赌我会先撑不住。

毕竟,我只是一个打工的,房贷、车贷、一家老小的开销,都是压在身上的山。

他以为,现实会逼着我回去求他。

车间里的风言风语也多了起来。

有人说我太狂了,为了点钱跟老板闹翻,迟早要被穿小鞋。

有人说我傻,有台阶不下,白白丢了那么大一笔钱。

也有人暗地里佩服我的骨气,但他们不敢说出来。

我一概不理。

我依旧每天准时上下班,把分内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那些老旧的、没人愿意碰的设备,在我手里一台台恢复了青春。

车间的整体效率,甚至比以前还提高了不少。

老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找我谈过两次,话里话外都是劝我服个软。

“小陈,你跟周总低个头,这事就过去了。你技术这么好,何必呢?”

“李主任,”我递给他一支烟,“这不是低不低头的事。这是一道坎,我迈过去了,以后就得一直跪着走路。我不想。”

老李叹了口气,没再劝我。

林岚是唯一一个完全支持我的人。

她没问我以后怎么办,也没抱怨可能面临的经济压力。

她只是每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把饭菜做得可口暖心。

有一天晚上,她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陈默,如果在这里干得不开心,咱们就换个地方。你的手艺,到哪儿都饿不着。”

我握住她的手,心里一暖。

“放心吧,我有数。”

我当然有数。

老周在赌,我也在赌。

我赌的是,他对S7的依赖,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大。

我赌的是,这个世界上,能用那么低的成本、那么快的速度解决那个隐蔽缺陷的人,凤毛麟角。

我赌的是,作为一个商人,他最终会向利润低头。

我等的,只是一个契机。

一个让他不得不低头的契机。

这个契机,在僵持了十天之后,终于来了。

那天下午,厂里来了一辆挂着沪A牌照的黑色奔驰。

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拎着一个银色的密码箱,气场十足。

老周亲自在厂门口迎接,满脸堆笑,那姿态,比接待客户还要恭敬。

“专家来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车间。

我正在擦拭一台镗床的导轨,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来了。

老周的后手,终于还是使出来了。

那个男人,就是老周从上海请来的“专家”,据说是在国内机床维修领域赫赫有名的人物。

老周领着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直奔S7而去。

那架势,像是在迎接一位能够妙手回春的神医。

车间里的工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大专家的风采。

我没动,继续擦我的导轨。

那台机器,曾经是我的战场,我的勋章。

现在,它只是一个与我无关的、冰冷的看客。

专家围着S7转了几圈,不时用他带来的精密仪器进行检测,嘴里说着一串串我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老周在旁边点头哈腰,像个小学生。

那场面,有些滑稽。

我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在我和那个专家之间来回扫视。

那是一种无声的比较。

大家都想知道,我这个“土八路”,和人家正规军,到底谁更厉害。

专家检查了整整一个下午。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周总,这台机器的液压控制模块和伺服驱动系统都有问题,需要整体更换。另外,PLC程序也需要重写。我这里可以提供原厂的备件和技术支持,不过……”

他顿了顿,报出了一个数字。

“维修费用,大概在四十万左右。这还不包括我的服务费。”

我离得远,但那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四十万。

仅仅是维修费。

我看见老周的脸,瞬间白了。

他大概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尊神,胃口这么大。

“那……那大概需要多久?”老周的声音有些发干。

“备件从德国调过来,加上安装调试,最快也要一个月。”专家慢条斯理地说。

一个月。

老周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他最近刚接了一个大单,交货期就在半个月后。那个订单,指定了要用S7来做。

如果S7动不了,他不仅要赔付巨额的违约金,更会失去一个极其重要的长期客户。

他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这位上海专家身上。

结果,专家给了他一个几乎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看到老周的目光,不经意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懊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

我装作没看见,转身走进了工具间。

我知道,我赢了。

但现在,还不是我出场的时候。

我要等。

等到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等到他真正意识到,有些东西,是不能用简单的成本逻辑来计算的。

上海来的专家,最终还是留下了。

老周没有别的选择。

他付了一笔高昂的定金,专家团队开始着手准备维修方案。

车间里,S7被用警戒线围了起来,仿佛一个重症监护室的病人。

专家们穿着一尘不染的蓝色工作服,拿着各种我见都没见过的仪器,进进出出。

他们说的话,一半是英语,一半是德语。

那派头,确实唬人。

厂里的工人们,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从最初的看热闹,变成了同情。

在他们看来,我彻底没戏了。

老板宁愿花天价请外人,也不用自家的员工,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是脸面的问题。

我成了那个被老板“杀鸡儆猴”的“鸡”。

连老李都替我惋셔。

“小陈,你这下……唉,当初何必呢?”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们不懂。

老周花的钱越多,请的专家越牛,我的价值才越能被凸显。

有时候,人的价值,不是自己说出来的,而是靠同行衬托出来的。

专家团队工作了两天,拆下了一堆零件,列出了一张长长的备件清单。

然后,他们告诉老周,其中一个关键的伺服控制器,德国原厂已经停产了。

替代型号有,但需要修改整个控制系统的底层协议。

那意味着,工作量和费用,都要翻倍。

而且,时间上,一个月都打不住。

我是在茶水间听到这个消息的。

是老李偷偷告诉我的。

他说,老周当时就瘫在了办公室的椅子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墙倒众人推。

那个大单的客户,也听到了风声,一天三个电话催问进度,话里话外的意思,如果不能按时交货,以后就别想再合作了。

内忧外患。

老周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那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老周的秘书小王找到了我。

她站在我面前,表情有些不自然。

“陈师傅,周总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她对我的称呼,从“小陈”,变成了“陈师傅”。

一个词的改变,意味深长。

我点了点头,擦干净手,跟着她去了办公楼。

这是半个月来,我第一次踏进老周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老周坐在大班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显得异常憔悴。

他比半个月前,老了至少五岁。

看到我进来,他挣扎着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陈……哦不,陈师傅,快请坐。”

他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双手递到我面前。

“周总,有事您直说。”我没有坐,也没有接那杯茶。

我们之间,还没到可以坐下来喝茶的地步。

老周的表情尴尬了一下,他把茶杯放在桌上。

“陈师傅,”他搓着手,声音沙哑,“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格局小了,是我鼠目寸光。我……我给你道歉。”

他竟然,真的道歉了。

一个平时高高在上的老板,向一个普通的员工道歉。

这在厂里,是前所未有的事。

但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因为我知道,这句道歉,不是说给“陈默”这个人的,而是说给“能修好S7的那门手艺”的。

“周总言重了。”我淡淡地说。

“不重,不重。”老周连连摆手,“陈师傅,现在厂里遇到了大麻烦,只有你能救了。那个订单……对我们太重要了。”

他开始诉苦,说自己压力有多大,说厂里几百号人要吃饭,说得声情并茂,眼圈都红了。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打感情牌。

可惜,对我没用。

我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

“周总,我们谈谈条件吧。”

我没有说“帮忙”,也没有说“可以”,而是直接用了“谈条件”这个词。

这个词,把我们之间的关系,瞬间拉回到了最纯粹的商业谈判层面。

老周愣住了。

他可能以为,他放低姿态道了歉,我就会顺水推舟,感恩戴德地去把机器修好。

他还是没懂我。

“好……好,你说,你有什么条件?”他定了定神,问道。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五十万奖金,一分不能少。必须在我修好机器之前,打到我的卡上。”

先小人,后君子。

信任这东西,一旦碎了,就很难再拼起来。

我需要最直接的保障。

老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问题。”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从今天起,我的岗位,要做调整。我不再是普通的技术员,我要成立一个‘技术攻关部’,我做部长。部门的职能,就是专门处理St这类高精尖设备的疑难杂症。部门成员,由我来挑选。”

这是在要权。

我不想再被外行指挥内行。

我要把技术的话语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老周的脸色变了。

他没想到,我的胃口这么大。

这已经不是一个技术员在提要求,而是在进行权力分割。

“第三,”我没等他反驳,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以后所有类似的技术攻关项目,都必须签订正式的书面协议。明确项目目标、完成标准、奖励金额、以及违约责任。亲兄弟,明算账。”

这是在立规矩。

我要用白纸黑字,彻底杜绝“口头承诺”这种模糊地带。

我要建立一个透明、公正、有契约精神的合作模式。

我说完这三条,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周瞪大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可能从来没想过,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技术员,心里竟然藏着如此清晰的、成体系的“政治纲领”。

他以为我只是为了钱。

但我真正想要的,是规则,是秩序,是尊重。

“陈默,”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说,“你这是要……另立山头啊。”

“周总,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在帮你建立一套更科学、更现代化的技术管理体系。”我平静地回答,“一套能留住真正有本事的人的体系。”

我们对视着。

那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他在衡量得失。

答应我,意味着他要让渡一部分权力和利润,意味着他要接受一种全新的、被规则束缚的管理模式。

不答应我,意味着工厂即将面临倒闭的风险。

良久。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答应你。”

那一刻,我知道,这场仗,我打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我没有立刻去S7那里。

我告诉老周,我需要一份正式的任命文件,以及一份关于此次S7维修项目的详细协议。

白纸黑字,签字盖章。

老周的办事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一个小时后,人事部经理就把一份红头文件和一份打印好的协议送到了我手上。

《关于成立技术攻关部及任命陈默同志为部长的决定》。

《S7机床紧急维修项目协议书》。

协议书里,清晰地写明了:甲方(工厂)委托乙方(陈默)在三天内修复S7机床,恢复其正常加工能力。项目奖金为人民币伍拾万元整,需在本协议签订后、乙方开始工作前,一次性支付到乙方指定账户。

我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

五分钟后,银行的到账短信来了。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X月X日XX:XX收入人民币500000.00元,活期余额……”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在协议的乙方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默”。

两个字,写得端端正正。

然后,我才走向那个被警戒线围起来的“重症监护室”。

上海来的专家团队还没有撤。

老周让他们留下,美其名曰“协助工作”,实际上,是想让他们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把这个他们断定要花几十万、一个多月才能搞定的难题解决的。

这是一种示威,也是一种挽尊。

我不在乎。

专家团队的负责人,那个气场十足的中年男人,看到我走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和好奇。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陈师傅?”他用带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问我。

“我叫陈默。”

“我们已经做了全面检测,问题很复杂,液压系统和伺服系统都有硬件损伤,必须更换……”他开始在我面前掉书袋。

我打断了他。

“谢谢。但我的诊断,跟你们不一样。”

我没有理会他错愕的表情,径直走到St的控制台前。

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然后,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动作。

我没有去检查那些被拆下来的硬件,也没有去连接任何检测设备。

我只是打开了PLC的编程界面。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老周,都愣住了。

在他们看来,机器坏了,肯定是硬件问题,哪有先去看软件的?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幽灵”,就藏在这片由0和1组成的代码海洋里。

我调出我上次修改过的那段逻辑。

果然。

专家团队在“重写PLC程序”的过程中,把我那个旁路补丁,当作一个“冗余代码”给删掉了。

他们以为自己在“优化”,实际上,是把病人身上那块刚刚愈合的伤疤,又给重新揭开了。

这就是理论和实践的脱节。

他们有最先进的仪器,最系统的知识,但他们没有我这十年来,日日夜夜站在这台机器旁,积累下来的、近乎于直觉的“体感”。

我没有解释。

也没必要解释。

我重新把那段旁路逻辑写了进去,并且在外面加了一层无法被常规删除的加密注释。

注释只有一句话:

“核心逻辑,禁止修改。——陈默。”

然后,我站起来,对旁边目瞪口呆的专家团队说:

“可以把拆下来的零件都装回去了。”

那个负责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就……这样?”

“就这样。”

在所有人的怀疑目光中,专家团队的助手们,半信半疑地把那些零件重新安装了回去。

整个过程,花了两个小时。

当最后一个螺丝拧紧,所有线路接通。

我走到操作台前,按下了启动按钮。

S7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嗡”声,然后,所有的指示灯由红变绿。

系统自检通过。

主轴开始缓缓转动,发出了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顺滑而有力的声音。

车间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上海来的专家,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老周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光芒。

我没有停下。

我从旁边的料架上,拿了一个刚刚被S7废掉的那个航天院零件的毛坯。

装夹,对刀,调出程序。

我按下了“循环启动”。

刀塔旋转,主轴加速,冷却液喷涌而出。

S7像一头被唤醒的猛兽,开始了它精准而优雅的舞蹈。

金属切削的声音,在寂静的车间里,像一首最动听的交响乐。

十分钟后。

加工结束。

我取下零件,用气枪吹干净,递给了旁边已经完全呆住的质检员。

“检测一下。”

质检员颤抖着手,把零件放到了三坐标测量仪上。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所有尺寸……全部合格!最高精度,达到了1.5个μ!”

比图纸要求,还高了一倍。

“哗——”

车间里,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那些平时跟我关系好的,不好的,佩服我的,嫉妒我的,在这一刻,都用最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敬佩,为我鼓掌。

我站在S7旁边,看着这台重新焕发生机的钢铁巨兽,心里一片平静。

我转过头,看向那个上海来的专家。

他脸上的轻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困惑和敬佩的复杂神情。

他朝我走过来,第一次,主动向我伸出了手。

“陈师傅,佩服。能不能请教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我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在这里。”

S7恢复运转的第二天,我正式走马上任,成了技术攻关部的部长。

办公室就在车间二楼,一个带窗户的独立房间,不大,但很亮堂。

老周给了我最大的自主权。

我从车间里挑了两个平时肯钻研、有灵气的年轻人,做我的兵。

一个叫小李,一个叫阿杰。

他们俩看着我,眼睛里全是光。

我给他们定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在这里,只讲技术,不讲资历;只看能力,不看关系。谁行谁上,不行就下。

我的工作,不再是每天守着某一台机器。

我开始梳理全厂所有进口设备的档案,建立数字化的维修保养数据库。

我给所有的关键设备,都做了一套“体检”流程和应急预案。

我开始培训小李和阿杰,把我这十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

我不再是那个单打独斗的“陈师傅”。

我正在尝试,建立一个系统。

一个不再依赖于某一个“神人”,而是依靠流程、标准和团队,就能解决问题的系统。

老周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他现在来车间,不再是背着手,像个监工。

他会主动来我的办公室,坐下来,给我递上一根好烟,然后跟我探讨厂里未来的设备升级计划。

他开始学会了,用“请教”的姿态,来和一个技术专家说话。

他不再跟我谈“情分”,只跟我谈“合同”和“预算”。

这种清爽、对等的关系,让我觉得很舒服。

我们都找到了最适合彼此的位置。

那五十万奖金,我没有动。

我只是取了五万块出来。

周末,我带着林岚去了市里最大的商场。

我领着她,直接走到了那个她每次路过都会多看两眼的珠宝柜台。

柜台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玉坠。

通体碧绿,水头很好。

她喜欢了很久,但一直嫌贵,舍不得买。

“你好,把这个包起来。”我对售货员说。

林岚拉了拉我的衣角。

“陈默,太贵了……”

“不贵。”我看着她,笑了笑,“这是你应得的。”

她是我这场“战争”里,最坚实的后盾。

没有她的支持,我可能走不到今天。

当我把那个玉坠亲手给她戴上时,她眼圈红了。

她没说谢谢,只是紧紧地抱着我。

我知道,她懂。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好。

我拿回了属于我的钱和尊严,也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更广阔的平台。

老周用一笔昂贵的“学费”,买回了一个更稳定、更高效的技术保障体系。

这似乎是一个双赢的结局。

直到十五天后。

一个平静的周六晚上。

我正在家里陪林岚看电视,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但那个号码的归属地,是上海。

我心里一动,点开了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陈师傅,你好,我是上次去贵厂的XXX。你的技术让我印象深刻。我司正在筹建华东区的技术服务中心,需要一位首席技术总监,年薪两百万起,配股。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聊一聊?”

我看着那条短信,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夜色正浓。

客厅的灯光,明亮而温暖。

林岚靠在我的肩膀上,电视里正播着一部热闹的喜剧。

一切都那么安稳,那么美好。

我默默地,把那条短信删除了。

然后,我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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